火折子的光在吴老大手中颤抖,火星在火药粉末上方盘旋,只需一寸距离,这艘船和船上所有人都会化作运河上的一团火球。
楚宁的脑中一片空白,但身体先于意识动了——她从荷包里抓出那包迷药,朝着吴老大的脸撒去。药粉在空气中散开,细白的粉末在火光映照下像一团雾气。
吴老大猝不及防,吸进一大口。他的动作僵住了,眼睛瞪大,手里的火折子摇摇欲坠。但就在火折子即将脱手的瞬间,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火折子朝火药堆掷去!
“不!”周书吏尖叫着扑过去。
但他离得太远了。火折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火星拖拽出金红的尾迹,直直落向那堆黑色的火药。
楚宁闭上眼。
想象中的爆炸没有发生。
她睁开眼,看见女香客扑在箱子前,手里死死攥着那支火折子——她在最后一刻接住了它。火折子离火药只有半寸,火星溅在她手背上,烫出几个水泡,但她没有松手。
吴老大轰然倒地,迷药生效了。他庞大的身躯砸在船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货舱里死寂了一瞬。
然后,周书吏动了。他不再管官印,不再管女香客,转身就朝货舱门口冲去。外面传来打斗声和水鬼的呼喝声,但他顾不上了,只想逃命。
“站住!”李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带着三个手下堵在那里,每个人手里都握着刀,刀刃上滴着水——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周书吏僵在原地,手里的匕首哐当掉在地上。
女香客缓缓站起身,手还在发抖,但紧紧攥着火折子。她看向楚宁,又看看李卫,眼神复杂。
“外面怎么样了?”楚宁问李卫。
“控制了。”李卫喘着气,“解决了七个水鬼,剩下的跳水跑了。但我们的人……伤了四个。”他看了眼倒地的吴老大,“他怎么了?”
“迷药。”楚宁走到女香客身边,接过她手里的火折子,小心地吹熄,“谢谢你。”
女香客没说话,只是盯着手里的布包——那个装着官印的布包。
“你叫什么名字?”楚宁问。
“……柳莺。”女香客低声说,“苏州人,原是……原是织造局的绣娘。”
绣娘。楚宁想起她在船上那些熟练的动作——腐蚀铜片、修补痕迹、藏匿物品。一个绣娘不该会这些。
“谁派你上船的?”李卫问得更直接。
柳莺咬了咬嘴唇,看向昏迷的吴老大,又看看瘫软在地的周书吏。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楚宁脸上:“八爷……八爷让我监视这批货,还有船上的人。”
“监视谁?”
“所有人。”柳莺的声音在发抖,“吴老大、周书吏、陈掌柜……还有你,宁姑娘。”
楚宁并不意外。八阿哥多疑,在每条线上都安插眼线,互相监视,这是常见的权术手段。
“你藏在箱子里的金锭和纸条,是什么?”楚宁问。
柳莺的脸色更白了:“金锭……是酬劳。纸条……”她犹豫了一下,从怀里取出那张皱巴巴的纸条,“你自己看吧。”
楚宁接过。纸条上只有一行字:
“事成之后,不留活口。船沉之时,即汝死期。”
是八阿哥的笔迹。楚宁在涵今斋见过他呈给康熙的请安折子,认得这种特有的瘦金体。
柳莺的眼泪掉了下来:“我早该知道的……这种事,怎么会留下活口……”她抬起被烫伤的手,“接这个活的时候,他们说只是运货,只是监视……他们说,事成之后,给我新的身份,足够的钱,让我远走高飞……”
“你信了?”李卫冷笑。
“我不得不信。”柳莺擦着眼泪,“我弟弟欠了赌债,漕帮的人要砍他的手……他们说,只要我做完这件事,就一笔勾销。”
又是赌债,又是家人胁迫。八阿哥控制人的手段,从来都是直击软肋。
楚宁把纸条折好:“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炸闸的具体安排?漕帮有多少人?在哪儿接应?”
柳莺摇头:“我只知道,炸闸点在淮安北三十里的老闸口。漕帮的孙堂主会亲自带人在那儿等着。船一到,就炸闸,然后……”她顿了顿,“然后把船上值钱的东西捞走,尸体沉湖。”
周书吏听到这里,突然尖叫起来:“我不干了!我不干了!放我走!那些金锭我都不要了,放我走!”
李卫一脚踹在他肚子上:“闭嘴!”
周书吏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再也不敢出声。
楚宁看了眼怀表:亥时三刻。离寅时三刻还有三个时辰。
“船还能走吗?”她问李卫。
“舵叶被水鬼的绳索缠住了,得清理。”李卫皱眉,“而且吴老大昏迷,水手里肯定还有漕帮的人,得先清理干净。”
时间紧迫。楚宁迅速做出决定:“李押运,你带人清理舵叶,控制水手。柳姑娘,你跟我来。”
“去、去哪儿?”柳莺问。
“去找陈启明。”楚宁看向货舱深处,“他应该知道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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