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箱子在曹安手中一晃而过,很快消失在侧门的阴影里。但楚宁看得很清楚——樟木箱体,黄铜包角,尺寸形状与官船上那些装“火器”的木箱一模一样。
可官船上的箱子装的不是石头吗?真正的火器早该在镇江就转移了。那曹安手里这个……是什么?
楚宁的心跳得厉害。她回头看了眼方承志,少年正趴在窗边,显然也看见了刚才那一幕。
“先生,那是……”
“嘘。”楚宁示意他噤声。她轻轻推开一条窗缝,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院子里,漕帮的人还在操练,呼喝声、兵器碰撞声此起彼伏。侧门方向很安静,曹安像是从没出现过。
但楚宁知道不是幻觉。曹安出现在这里,手里拿着那种箱子,这背后一定有文章。
“待江南……”她喃喃重复着那三个字。难道胤禛的意思是,让她留在江南,查清火器的下落?可曹安是他的人,如果曹安牵涉其中,胤禛知道吗?还是说……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也许胤禛也想要那些火器。
扳倒八阿哥,清理漕帮,然后接手八阿哥的生意——走私火器,牟取暴利,为夺嫡积累资本。这不是没有可能。历史上那个最终登上皇位的雍正帝,从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楚宁握紧手中的纸卷。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就是棋子中的棋子,被用来清理对手,然后……被弃之不用。
“先生,”方承志小声说,“我们要不要……”
他的话被敲门声打断了。一个丫鬟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放着饭菜:“姑娘,堂主吩咐送来的。用完膳后请好好休息,午后出发。”
楚宁点头道谢。等丫鬟出去,她检查了饭菜——很普通的两菜一汤,没有异味。但她还是没动,只让方承志吃了些。
“先生不吃吗?”
“不饿。”楚宁坐在桌边,脑中飞速转动。
曹安拿的箱子从哪儿来的?庄子里藏了多少?那些火器到底还在不在江南?如果胤禛真的想接手这笔生意,他会怎么做?继续走私?还是……
门外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个人。楚宁立刻起身,将方承志拉到身后。
门开了,孙堂主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手下。他的脸色比刚才严肃得多。
“宁姑娘,”他走进来,关上门,“有件事想请教。”
“孙堂主请讲。”
“姑娘在官船上,可曾见过这种箱子?”孙堂主从怀中取出一张纸,上面画着木箱的图样,连尺寸、包角样式都标注得很详细。
楚宁看了一眼:“见过。官船上装了十二个这样的箱子,说是装‘特供器皿’。”
“姑娘打开看过吗?”
“看过一个。”楚宁如实说,“里面装的是火枪。”
孙堂主眼神一凝:“火枪?你确定?”
“确定。盛京造办处的官造火绳枪,一共二十支,保养得很好。”楚宁顿了顿,“但后来我听陈启明说,那些箱子在镇江就被调包了,真货早就运走,箱子里装的是石头。”
“石头……”孙堂主若有所思,“所以姑娘在闸口看到的那些箱子……”
“装的应该是石头。”楚宁盯着他,“但孙堂主既然这么问,想必是发现了什么?”
孙堂主沉默片刻,挥了挥手。两个手下退到门外守着。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压低声音:
“不瞒姑娘,昨晚四爷的人查封漕帮在淮安的几个仓库,发现了一些东西。”他顿了顿,“其中有六个这样的箱子。”
楚宁的心跳漏了一拍:“里面是什么?”
“火枪。”孙堂主的声音更低了,“但不是二十支,是三十支。而且……不是火绳枪,是燧发枪。”
燧发枪。楚宁倒吸一口凉气。火绳枪是明末清初的旧制,燧发枪则是康熙中期才从西洋传入的新式火器,射速更快,不受天气影响,只有最精锐的八旗军和皇帝亲军才装备。
私藏燧发枪,是谋反大罪。
“那些枪……”楚宁的声音有些发干,“是从哪儿来的?”
“不知道。”孙堂主摇头,“箱子是昨晚才运进仓库的,送货的人蒙着面,用的是曹安的手令。仓库的管事认得曹安的笔迹,就收了。”
曹安。又是曹安。
“孙堂主告诉四爷了吗?”楚宁问。
“还没有。”孙堂主看着她,“因为我还发现了一件事——那些箱子上,有标记。”
他掏出一小块布,上面用朱砂拓着一个印记:一个圆圈,里面是篆书的“禛”字。
楚宁如遭雷击。这是胤禛的私印。他在宫里用过,楚宁在涵今斋整理文书时见过。
“四爷的印……”她喃喃道。
“对。”孙堂主收起布片,“所以我不敢报。万一……万一是四爷自己的安排,我报了,就是找死。”
房间里陷入死寂。楚宁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像撞鼓一样。
胤禛的印,曹安的手令,漕帮的仓库,燧发枪……这一切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可怕的结论:胤禛不仅知道火器的事,还可能参与了。甚至,他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