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初刻,楚宁就醒了。窗外的天还是青灰色,但云龙山顶已经染上了一抹金红——今天是个晴天。
她起身洗漱,换上柳儿准备的衣裳:深青色素面襦裙,外罩鸦青色比甲,头发梳成简单的圆髻,插一支不起眼的乌木簪。看起来像个寻常香客,但料子细密,剪裁合身,行动方便。
方承志敲门进来时,她已经收拾妥当。少年眼睛有些红肿,显然没睡好。
“先生今日要出去?”
“嗯。”楚宁把册子塞进袖袋,“去云龙寺烧香。”
“学生陪先生去。”
“不用。”楚宁摇头,“你留在庄子里,看书习字。我傍晚前回来。”
方承志还想说什么,但看见楚宁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他从怀里掏出那枚“禛”字玉佩:“先生,这个……您带上吧。万一……”
楚宁看着玉佩,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她把它和胤禛给的药瓶一起,贴身藏好。
“放心吧。”她拍拍少年的肩,“孙堂主虽然伤了,但庄子里还有其他人。你安心待着,不要出门。”
用过简单的早膳,楚宁独自出了庄子。柳儿安排的马车已经等在门口,车夫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话很少,只说了句“姑娘坐稳”,就扬鞭启程。
马车驶出淮安城,朝云龙山方向去。路上香客渐多,都是去云龙寺烧香的。十五是佛诞日,寺里会做法事,吸引了不少信众。
楚宁掀开车帘,观察着路上的行人。有挑着香烛的小贩,有扶老携幼的农户,也有衣着体面的商贾。她在人群中寻找着可疑的身影——年玉瑶的人,或者寅三的眼线。
但没发现异常。也许对方也伪装得很好。
云龙山不高,但山势陡峭,马车只能到山脚。楚宁下车,随着人流沿石阶往上走。石阶很陡,两旁古木参天,树荫遮住了晨光,山道显得有些幽暗。
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传来钟声——浑厚悠长,在山谷间回荡。是云龙寺的晨钟。
楚宁抬头望去,寺庙的山门已经可见,朱墙黛瓦,掩映在苍松翠柏间。香客们开始加快脚步,她也跟着提速。
山门处有两个知客僧,合十迎客。楚宁随着人流进了寺,先在前殿上了香,捐了香油钱,然后装作随意游览的样子,朝寺庙深处走去。
柳儿给的册子上说,静安法师通常在后院的禅房。但后院不对外开放,寻常香客进不去。
楚宁绕到侧殿,这里人少些。她假装欣赏廊下的碑刻,实则观察着通往后院的那道月洞门。门关着,但没上锁,只挂着一个“闲人免进”的木牌。
正看着,月洞门忽然开了。一个小沙弥走出来,手里提着水桶。楚宁连忙低头看碑。
小沙弥没注意她,径直朝井边走去。楚宁等他走远,迅速闪身,推门进了后院。
后院比前院清静得多。青石铺地,几丛修竹,一座小小的放生池,池中锦鲤游弋。正面是三间禅房,门窗紧闭。
楚宁放轻脚步,走到中间那间禅房外。窗纸很薄,能隐约看见里面的陈设:一张禅床,一张书案,几个书架。书案前坐着一个人,正在写字。
应该就是静安法师。
楚宁正犹豫要不要叩门,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女施主,后院不对外开放。”
她转身。是个老和尚,六十上下,面容清癯,穿着灰布僧衣,手里拿着一串念珠。他的眼神很平静,但透着审视。
“大师恕罪。”楚宁合十行礼,“小女子迷路了。”
“迷路?”老和尚看了看她,“女施主不像是寻常香客。”
“大师好眼力。”楚宁决定直说,“小女子有事,想求见静安法师。”
老和尚打量着她:“何事?”
“一些……旧事。”楚宁从袖中取出那幅从山洞里带出的地图,“关于这个。”
她展开地图。老和尚看了一眼,眼神微动,但很快恢复平静。
“女施主从何处得来此物?”
“一个山洞。”楚宁看着他,“云龙山里的山洞。”
两人对视。后院里很静,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良久,老和尚叹了口气:“随我来。”
他推开禅房的门。书案前的人抬起头——是个四十来岁的僧人,眉目端正,气质儒雅,不像出家人,倒像读书人。
“静安,”老和尚说,“这位女施主有事问你。”
静安法师放下笔,看向楚宁。他的目光很温和,但楚宁感觉那温和下有锐利的东西。
“女施主请坐。”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楚宁坐下。老和尚退出禅房,关上了门。
“女施主贵姓?”静安问。
“姓宁。”
“宁施主。”静安倒了杯茶推过来,“你说山洞……什么山洞?”
楚宁把地图放在书案上:“法师应该认得这个。”
静安静静地看着地图,手指在“山洞位置”那个标记上轻轻划过。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回忆什么。
“这是……很多年前的东西了。”他最终说,“宁施主怎么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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