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昏黄,将楚宁失神的面容映在石壁上,影子随火苗摇曳,形同鬼魅。那本《星落者鉴》摊开在地,泛黄的纸页上,“二十年阳寿为祭”七个字如烧红的烙铁,烫进她眼底。
“姑娘……”袁承志半跪下来,想扶她又不敢碰,“手札上写什么了?”
楚宁没有回答。她定定看着那行血污覆盖的字迹——“三择……”,后面是什么?为什么偏偏在这里被污?顺治皇帝临终前,到底预见了怎样的第三次抉择?
“陈河。”她声音哑得厉害,“这间石室,顺治爷当年住了多久?”
陈河正检查着石室四壁,闻言转身:“家父说过,顺治十七年正月到三月,世祖皇帝在此‘闭关修行’九十三日。出关后不到半月,便……”他顿了顿,“便驾崩了。”
正月到三月。正是写下这本手札的时间。
楚宁指尖颤抖着拾起手札,继续翻页。后面的字迹愈发潦草,时而满文时而汉文,甚至夹杂着几个拉丁文单词,显是心神激荡下的随手记录:
二月二,龙抬头。
朕问玉林禅师:以寿换人,果有轮回乎?
禅师曰:陛下所换非人,乃因果。此女携异世之智而来,必引异世之果。福祸相依,陛下慎之。
朕曰:若祸大于福,奈何?
禅师默然,指天:天机不可尽泄。然老衲可赠一言——此女命中有三劫,渡得过,江山得续;渡不过,天下皆劫。
下一页,字迹突然工整起来,像是下了极大决心:
朕已决意。
召汤若望入宫,命其以西洋星象术,测算“星落之时”。
汤若望算毕,面色惨白,跪地泣曰:“陛下,星落之刻当在百年之后。若强行召唤,需以龙气为引,阳寿为柴,且……且召唤者必受反噬,恐不得善终。”
朕问:反噬为何?
答曰:轻则子孙夭亡,重则国祚中断。
朕仰天大笑:朕之子孙,若无能守业,夭亡也罢。至于国祚——若此女能救三百年后亿万生民,断朕一朝国祚,值矣!
楚宁猛地合上手札,胸口剧烈起伏。
值矣。好一个“值矣”。一个皇帝,用自己朝代的命运做赌注,换一个渺茫的可能——救三百年后的人?
“三百年后……”她喃喃重复,“到底是什么浩劫?”
袁承志接过手札,就着灯光细看,越看脸色越白:“末将曾听钦天监的老吏醉后胡言,说汤若望临终前烧了大量手稿,边烧边哭,说什么‘百年之后,神州陆沉,遍地腥膻’。当时只当是疯话……”
陈河忽然开口:“家父提过一事。顺治十七年春,汤若望曾秘密铸造了三件铜仪,形制古怪,非圭表非浑天。铸成后埋于京郊三处,说是‘镇物’。其中一件的埋藏地点……”他看向楚宁,“就在观象台地下三丈。”
观象台。又是观象台。
楚宁强迫自己冷静。她起身走到水池边,掬起冷水扑在脸上。刺骨的凉意让她清醒了几分。
顺治皇帝召唤她来,是为了救一场三百年后的浩劫。而这场浩劫,汤若望似乎预见到了,甚至留下了“镇物”。但为什么偏偏是她?一个普通的现代人,何德何能?
除非……她身上有某种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特质。
她忽然想起穿越那天的细节。不是什么车祸、雷击、神秘仪式,只是普通的加班夜,她伏在办公桌上小憩,再睁眼就成了茶房宫女。如果真是召唤,那么召唤的“锚点”是什么?
“手札后面还写了什么?”她问。
袁承志翻到末页。最后几页字迹已近乎狂乱,笔画拖沓,墨迹深浅不一,像是病重濒危时所书:
三月十五,夜。
朕咳血不止,知大限将至。
最后三事,记于此:
一、寅三掌印之陨铁芯,乃汤若望以陨星熔铸,内含时空之引。持印者可感裂缝波动,此朕为星落者留之“路标”。
二、地宫根本册中,有一页以隐形药水书写,需以青矾水浸之方显。所载乃汤若望测算之“浩劫全貌”,朕不忍观,故隐之。
三、朕将一缕残魂封于潭柘寺地宫某物中。若星落者真至,且决心救劫,可至地宫,朕有最后嘱托。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最后半页纸被撕去了,断口陈旧。
袁承志举起手札对着灯光,隐隐可见撕页处残留的墨痕透印——是几个字的影子:“若不愿,则……”
若不愿,则怎样?手札没有答案。
石室内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水池滴水声,嘀嗒,嘀嗒,像倒计时的秒针。
楚宁从怀中取出根本册。金箔封面在灯下泛着冷光。她快速翻阅,寻找可能用隐形药水书写的页张。
中卷《利器篇》末尾,有几页纸张质地明显不同,更厚,更挺括。她将其中一页凑到灯前细看——纸面光滑,无字,但在特定角度下,能看到极细微的颗粒反光。
“需要青矾水。”陈河道,“但这石室里……”
“有。”袁承志忽然走到石室角落,那里堆着些蒙尘的瓶罐。他拿起一只陶瓶,摇晃,听到水声,“顺治爷既在此闭关,必备有文房之物。青矾水是书画修复常用之剂,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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