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尘埃落定,大厅内的人群开始如同退潮般涌动,喧嚣声、议论声、叹息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绝大多数人的目光,或明或暗,依旧追随着那个从角落站起身,正缓步走向后台交割区的灰色身影。
陈尘能清晰地感受到,无数道目光如同细密的针,刺在他的背上。好奇、探究、嫉妒、乃至毫不掩饰的贪婪……种种情绪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试图将他看穿。他强忍着灵魂透支带来的阵阵眩晕与头痛,竭力维持着步伐的平稳,每一步都迈得异常沉重。
他知道,自己方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千二百灵石叫价,已然将自己从无人问津的阴影里,强行拖到了聚光灯下。
交割区设在拍卖台后方的一间偏厅内,有百宝楼的护卫把守,气氛肃穆。负责交割的是一位面容清癯、眼神锐利的老者,修为赫然也是筑基期,显然是百宝楼的重要人物,用以震慑宵小。
陈尘递上自己的丙字七十六号木牌,沉默地从怀中取出那个装着七百八十三块下品灵石的储物袋,又额外数出四百一十七块下品灵石——这是他早已准备好,以备不时之需的,来自张淼近几日紧急变卖部分库存丹药和垫付的款项。凑足一千二百之数,推了过去。
老者神识一扫,确认无误,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取出一个制作考究的玉盒,当着陈尘的面,将那块散发着朦胧五色光晕的“五行宝玉”残片小心地放入其中,贴上封印符箓,这才递了过来。
“道友,请收好。离开百宝楼,此物安危便与我楼无关了。”老者声音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意味。
陈尘伸出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接过那不过巴掌大小的玉盒。玉盒入手温凉,但其内蕴含的那丝源自上古的先天五行道韵,却让他识海中近乎枯竭死寂的《万相源典》,再次传来一丝微弱的、近乎本能的悸动,如同濒死之人嗅到了生机。
他深吸一口气,将玉盒紧紧攥在手中,仿佛握住了自己未来的命运。他没有多言,对着老者微微躬身,便转身快步离开了交割区。
踏出偏厅,重新回到百宝楼略显空旷的后廊,那股被窥视的感觉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清晰、更加冰冷!
他不动声色,借着整理衣袍的动作,眼角的余光迅速扫过四周。
廊柱旁,两个看似在低声交谈的彪形大汉,气息凶悍,眼神在他手中的玉盒上一扫而过,带着毫不掩饰的掠夺之意;不远处,一个干瘦如猴的修士,假装欣赏墙上的壁画,但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却始终锁定在他身上;更远处,甚至能感受到几道来自二层、尚未完全离去的神识,带着审视与算计,如同冰冷的触手,在他身上徘徊。
这些,还只是明面上的。
陈尘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知道自己会引人注目,却没想到会引来如此多的饿狼。一千二百灵石拍下一块“无用”的残片,在这些人眼中,他要么是身家丰厚的肥羊,要么就是知道此物真正价值的知情者。无论哪一种,都足以让他们动心。
他加快脚步,低着头,混入正在离场的人流,试图借助人群的掩护离开百宝楼。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出百宝楼那高大门槛的瞬间,一道格外阴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恶意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牢牢锁定了他!
陈尘霍然抬头,循着感应望去。
只见在百宝楼大门外不远处的街角,停着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车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张年轻而倨傲的脸庞。正是李家的李昊风!他并未立刻离去,似乎专程在此等候。
此刻,李昊风正用一种玩味而冰冷的眼神打量着陈尘,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仿佛在欣赏一只即将落入陷阱的猎物。他的目光,尤其在那装着五行宝玉的玉盒上停留了片刻,其中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炼气后期的灵压,虽然并未完全释放,但那若有若无的威压,以及其身后马车旁肃立的几名气息不弱的护卫,都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陈尘几乎喘不过气。
李昊风!他竟然如此明目张胆!
陈尘的心脏猛地收缩。他毫不怀疑,一旦自己离开百宝楼的庇护范围,落入人烟稀少之地,李昊风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抢夺!在青云城,李家的权势足以压下很多“意外”。
怎么办?
硬拼?绝无可能!他此刻状态极差,灵魂受损,源典能量枯竭,面对炼气后期的李昊风及其护卫,毫无胜算。
求助百宝楼?百宝楼明确表示离楼后概不负责,显然不会为了一个匿名客户去得罪李家。
将宝玉交出?不!绝不可能!这是他用尽心力,甚至透支灵魂才夺来的希望,是修复源典的关键,绝不容有失!
一瞬间,无数念头在陈尘脑中飞速闪过。冷汗,沿着他的脊椎悄然滑落。他紧紧攥着手中的玉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冰冷的玉盒似乎能汲取他手心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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