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路上,云雾渐浓。
玉白色的石阶蜿蜒向上,隐没在乳白色的氤氲之气中,仿佛直通九霄云外。越是往上,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形压力便愈发沉重,直透神魂的拷问之力也愈发尖锐、刁钻。
石阶之上,已然化作一幅众生浮世绘,亦是一场残酷的炼心图卷。
惨叫声、哭泣声、不甘的怒吼声、痴傻的呓语声,此起彼伏。绝大多数修士都已深陷各自的心魔幻境之中,难以自拔。
有人跪地痛哭流涕,仿佛在向虚无的亡魂忏悔;
有人状若疯虎,对着空气疯狂攻击,灵力胡乱倾泻,直至力竭瘫倒;
有人面露极致贪婪,双手在空中虚抓,仿佛攫取着无尽的财富与权力,最终却是一场空;
更有人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信念,行尸走肉般徘徊在石阶上,最终被无形的力量轻柔却坚定地送了下去。
每上一阶,都有人倒下,有人退出。原本密密麻麻的人潮,在过了两百阶之后,已然稀疏了不少。能够依旧保持清醒,并且还能稳定前行的,无一不是心志坚毅、底蕴深厚之辈,但他们也无不面色凝重,步伐沉重,需要耗费极大的心神去抵御那无孔不入的幻境侵蚀。
然而,在这片混乱与挣扎之中,有一道身影,却显得格格不入,仿佛独立于整个残酷的画卷之外。
陈尘。
他依旧穿着那身朴素的青衫,步伐保持着最初踏上石阶时的节奏,不快,却异常稳定。他行走在弥漫的雾气与扭曲的光影之间,如同漫步在自家庭院的雨廊之下。
外界的幻象光怪陆离,心魔的嘶吼仿佛就在耳边。有巨兽咆哮扑来,有利刃破空刺至,有绝色美人柔声诱惑,有至亲之人泣血控诉,更有前世今生种种遗憾、恐惧、欲望交织成的庞大迷宫……
但这些足以让其他天才修士心神失守的景象,在触及陈尘周身尺许范围时,便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屏障,或者说,是更高层次的存在。
《万相源典》静静悬浮于识海中央,清辉流转,道韵自成。那些试图侵入、拷问、迷惑的力量,在靠近这团混沌清光的瞬间,便被其蕴含的“容纳”、“演化”、“归一”的本质意蕴所同化、消解。它们就像投入大海的石子,甚至连涟漪都未能泛起多少,便彻底沉寂下去。
陈尘的内心,始终保持着一种奇特的平静。他并非感觉不到那些幻象,而是以一种超然的、近乎“旁观者”的角度在“观察”它们。他能看到心魔勾勒出的恐惧,也能看清欲望编织的陷阱,但他自身的意志核心,如同被源典清辉牢牢守护的孤岛,岿然不动,澄澈如镜。
他甚至有闲暇去“分析”这些幻境构成的原理,去体悟那问心之力中蕴含的、直指人心弱点的法则碎片。这对于他理解此界修行之道,理解“心”与“道”的关系,未尝不是一种另类的积累。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向上走着。
超过了一个面色狰狞、正在与心魔幻象中的强敌苦战的黑脸汉子。
越过了一个眼神迷离、嘴角流涎、显然沉溺于温柔乡的华服公子。
踏过了一个跪地磕头、额头已见血迹、口中念念有词祈求祖宗原谅的年轻女修。
他的经过,无声无息,却像是一记重锤,敲在那些尚存一丝清明的修士心上。
“他……他怎么做到的?”一个刚刚凭借秘宝勉强扛过一波强烈幻境冲击的世家子弟,看着陈尘平静地从他身边走过,甚至连衣角都未曾拂动,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怪物……这家伙绝对是个怪物!”另一人牙齿打颤,陈尘那过于平静的眼神,让他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战栗。
“他的道心……难道是铁打的不成?还是说,他根本没有心魔?”有人喃喃自语,道心几乎因此而产生动摇。
陈尘的存在,本身就成了对“问心路”规则的一种无声质疑,也成了对那些苦苦挣扎的天才们的一种无形打击。
一百五十阶、两百阶、两百五十阶……
他的位置不断攀升,已经进入了前三百名的行列。而这个区域,通常是那些有望冲击外门弟子的精英聚集地。
在这里,他遇到了几个“熟人”。
城主府的二公子,此刻再无之前的雍容气度,他脸色发白,汗透重衣,正紧守灵台,抵御着一波关于权力争夺、兄弟阋墙的残酷幻境,脚步虚浮,每上一阶都极为艰难。
散修“快刀”刘风,眼神依旧锐利,但呼吸粗重,握刀的手青筋暴起,仿佛在幻境中与无数强敌厮杀,身上甚至隐隐有煞气不受控制地溢出。
而当陈尘步伐平稳地越过他们时,这两人眼中都瞬间爆发出极度的震惊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屈辱。被一个公认的“废体”如此轻松地超越,简直比他们在幻境中失败还要令人难以接受。
刘风猛地低吼一声,似乎想强行加速,摆脱幻境纠缠跟上陈尘,却引得心神激荡,幻象反噬更烈,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不得不停下脚步,全力固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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