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守阁被长谷部以那种“如果您不允准便是臣下失职至极”的、混合着执拗、担忧甚至隐隐一丝恳求的复杂目光注视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后,千织终于败下阵来。
他不太理解为什么打扫房间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但长谷部那几乎要实质化的目光让他觉得,如果再不点头,对方可能会一直这样站下去。
于是,他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长谷部如蒙大赦,几乎是立刻召集了几个相对“可靠”的刀剑,开始热火朝天地准备清扫工具,那股认真劲儿仿佛不是要打扫一间破屋子,而是要举行什么神圣的仪式。
千织看着他们进进出出,觉得有些吵闹,便决定出去走走。
他沿着回廊,漫无目的地向本丸深处溜达,不知不觉走进了靠近后山的一片小树林。
这里树木葱郁,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比庭院更显幽静。
就在他停下脚步,仰头看着树叶间跳跃的光斑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蹲在树下的身影。
是加州清光。
他背对着千织,蜷缩在一棵巨大的杉树下,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挖着地面的泥土,而那双手——千织的目光落在他的指甲上
——没有涂上之前买的、亮晶晶的红色指甲油,依旧斑驳不堪,甚至比前几天看到的更加残缺,露出底下黯淡的本色,与周围新生的绿意和生机格格不入。
千织记得,他明明买了很多,足够涂很多次。
为什么没涂新的呢?
他想了想,走了过去,脚步很轻,直到靠近了,加州清光才猛地惊醒般抬起头。
那双红色的眼眸里还残留着未来得及掩饰的水汽和浓重的自我厌弃。
看到千织,他像是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向后缩了一下,下意识地将双手藏到身后,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带着慌乱的笑容:
“审、审神者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千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在他面前蹲了下来,青绿色的猫瞳平静地注视着他,然后伸手指了指他藏在身后的手,直接问道:
“不喜欢之前买的那个吗?”
他的语气里没有责备,没有不解,只有单纯的疑问,像是在确认一件物品的喜好。
“一期说,你喜欢那个颜色的。”
加州清光愣住了,藏在身后的手紧紧攥成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不喜欢?他怎么会不喜欢!那是他渴望已久、能让自己变得“可爱”的、漂亮的红色啊!
可是……
他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带着难以启齿的艰涩:
“……不是不喜欢。是……是我已经不配涂那么好看的颜色了。”
他抬起眼,看向千织,红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痛苦和自卑:
“我……我已经不好看了。身上都是伤,刀鞘也磨损了,灵力也浑浊不堪……这样的我,就算涂上再漂亮的指甲,也只会显得更可笑,更肮脏……”
他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哽咽。
暗堕的印记如同跗骨之蛆,不仅侵蚀着他的身体和灵力,更蚕食着他作为刀剑男士、作为“加州清光”存在的意义和骄傲。
对“可爱”和“被爱”的渴望,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变成了更深的自卑和绝望。
千织安静地听着,他看着加州清光眼中滚落的泪珠,看着他那因为自我否定而蜷缩的身体。
他不太能完全理解这种复杂的情感,但他能直观地感受到对方的“难过”和“痛苦”。
他想了想,伸出手,没有去碰加州清光藏起来的手,而是轻轻地、落在了他那头有些凌乱的黑色发丝上。
就像之前对待五虎退一样,带着一种生疏却温柔的、梳理毛发般的轻柔动作。
加州清光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千织。
千织与他对视,青绿色的眼眸里依旧没什么情绪,却清晰地映照出他狼狈哭泣的样子。
他没有说话,只是继续一下一下地、耐心地抚摸着清光的头发。
这轻柔的、不带任何评判意味的触碰,像是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加州清光心中那道压抑了太久太久的闸门。
一直强忍着的呜咽终于冲破阻碍,他猛地向前一倾,额头抵在千织单薄的肩膀上,双手紧紧抓住了千织的羽织衣袖,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湾,放声痛哭起来。
“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我也想变得可爱……也想被主人疼爱啊……呜哇——!”
他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不甘、痛苦和绝望都随着泪水倾泻而出。滚烫的泪水迅速浸湿了千织肩头的衣料。
千织被他抱得有些紧,不太舒服,但他没有推开。
他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坐得更稳,然后继续用一只手轻轻拍着加州清光颤抖的背脊,另一只手依旧停留在他的发顶,笨拙却坚持地给予着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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