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永恒不变的夜色与烛火中,再次恢复了某种表面的平静,如同深潭,不起波澜。
黑死牟似乎也逐渐找到了在这座特殊宫殿中的生存方式。
他清楚地知道无惨的底线在哪里,大多数时候都恪守着那道无形的界限,停留在不会被直接驱逐的最远距离。
沉默地履行着上弦之壹的职责,也沉默地……注视着他的月光。
无惨对他这种“识相”却又持之以恒的存在方式,依旧感到不悦。
但千织那偶尔流露出的、对黑死牟带回的小物件的细微兴趣,让他强忍下了将对方永久发配到天涯海角的冲动。
他只能在黑死牟归来复命时,用冰冷的目光和挑剔的语气宣泄不满,或是寻个由头将人再次派出去执行一些耗时却不甚重要的任务。
而黑死牟,似乎也摸到了一点与这两位特殊存在相处的门道。
他每次外出归来,无论任务大小,总会给千织带些东西。
并非多么贵重稀罕之物,有时是一卷记录着失传曲谱的残卷,有时是某个偏远村落流传的、造型奇特的护身符,有时甚至只是一块触手温润、形状特别的河滩卵石。
他从不借此邀功,也不刻意靠近。
只是将东西交由仆从转呈,或是趁无惨不在时,远远地放在千织惯常活动的区域,然后便沉默地退开,仿佛只是完成一项无关紧要的仪式。
起初,千织对这些东西并不在意,任由它们堆在角落。
但次数多了,偶尔无聊时,他也会拿起那些小物件摆弄一番。
那卷残破的乐谱,他试着用笛子吹奏过几个片段,音调古朴苍凉;那个造型奇特的护身符,被他挂在了窗棂上,随风会发出细微的、如同风铃般的轻响。
一次,无惨看到千织手中把玩着一枚黑死牟带回的、用兽骨雕成的哨子。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正要发作,斥责黑死牟的“逾矩”和“别有用心”,千织却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悦,抬起头,伸出微凉的手,轻轻拍了拍无惨紧握的拳头。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没有任何言语,却像是一捧清泉,瞬间浇熄了无惨心头窜起的邪火。
他愣愣地看着千织依旧平静的侧脸,又看了看自己被拍过的手背,一股莫名的、混杂着憋屈和一丝奇异满足感的情绪涌上心头。
最终只是冷哼一声,别开了脸,算是默许了这种“进贡”行为。
而远远看到这一幕的黑死牟,那冰冷的心脏仿佛也被那轻柔的拍抚触动。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一枚仆从刚刚转交过来的、用精致漆盒装着的和果子
——那是千织或许是觉得他总送东西,出于某种“回礼”或是“安抚”的心态,让仆从送给他的。
虽然千织自己并不食用这些。
黑死牟拿起那枚做工精巧、散发着淡淡甜香的点心,指尖微微收紧。
他早已失去了品尝人类食物的味觉和欲望,但这枚和果子在他眼中,却比任何珍宝都要珍贵。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收起,嘴角难以自抑地,向上牵起了一个极其清浅、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这细微的变化,在他那总是冷硬如同岩石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却也格外真实。
这天下起了雨。
并非无惨模拟出的、仅供观赏的景致,而是真实地、从被力量隔绝的外界天空落下的雨水。
雨滴敲打着宫殿外围的结界,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声响。
或许是这雨声带来了某种不同以往的气息,又或许是长久待在固定的环境里,让千织那属于猫的、喜好新奇的天性偶尔也会冒头。
他看着窗外那真实的、湿漉漉的黑暗,忽然生出了一丝想要出去走走的念头。
他没有告知无惨
——反正阿舞总会知道
——只是随手拿起一把放在门边的、不知是何年月留下的油纸伞,身影一晃,便已悄无声息地穿过了结界,出现在了宫殿之外。
那座依山而建、距离宫殿不远的人类小镇边缘。
雨夜的小镇格外寂静,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泛着冷光,两旁的屋檐下挂着昏暗的灯笼,在雨幕中晕开一团团模糊的光晕。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湿气和草木的清新。千织撑开伞,墨黑的长发和月白的衣袂在夜风中微微飘动,与这潮湿阴郁的街景格格不入,仿佛误入凡尘的精灵。
他此行的目的很明确,是想买些基础的药材。
虽然他并不通医理,但久病成医。
或者说,久被灌药,对一些常用于镇痛、安神的药材模样还算熟悉。
他隐约记得自己似乎懂得一些简单的药草配伍,能缓解那种身体内部偶尔传来的、细微的刺痛感。
这念头来得突然,他便随性而为了。
他沿着湿漉的街道慢慢走着,青绿色的眼瞳好奇地打量着雨夜中紧闭的门户和偶尔匆匆走过的行人。
最终,他在一家尚且亮着灯的药铺前停下了脚步。
然而,还未等他迈步进去,药铺旁边的一条狭窄巷弄里,就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辱骂和拳脚相加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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