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条璀璨而孤独的时间长河中,苏夜的意识不知飘荡了多久。
或许是百年那般漫长,足以让凡尘俗世改朝换代、沧海桑田。
又或许仅仅是一瞬,短如思维的火花闪烁。
在这里,时间本身成为了最无意义的尺度。
她漫无目的地回溯,看遍了悲欢离合,尝尽了喜怒哀乐。
心绪从最初的万念俱灰,渐渐沉淀为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
仿佛一切的色彩与声音都褪去了它们原本的强烈,化为了河流背景中淡漠的底噪。
就在她几乎要迷失在这无尽的回溯中,与过往的记忆彻底融为一体时——
前方,河流的一个看似平静的回水湾处,出现了一点不协调的景象。
一个身影,背对着她,正坐在一艘极其古朴,甚至有些破旧的小木舟上。
那人披着蓑衣,戴着斗笠。
手里握着一根没有鱼线的鱼竿,姿态悠闲地垂钓于这流淌着万古时光的河流之中。
在这充斥着光影碎片的瑰丽奇景中,这个身影显得如此平凡。
却又如此……格格不入。
苏夜的意识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一种莫名的感应让她“注视”着那个背影。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到来,那身影缓缓转过头。
斗笠下,是一张布满皱纹,却洋溢着温和笑意的脸庞,一双眼睛清澈得如同初生的婴儿,却又深邃得仿佛蕴藏了整条河流。
他看起来就像个最普通,饱经风霜的老渔翁。
他对着苏夜,露出了一个仿佛等待了无尽岁月的笑容。
声音有点熟悉,这让她感到十分奇怪。
但她潜意识没有想太多。
直接响彻在她的意识深处:
“来了?等你好久了,苏夜。”
苏夜的意识微微波动。
等了好久?等她?
一个死去的亡魂?
她看着这老翁,看着这木舟,看着这流淌着无尽过去的光影之河,一个在龙国神话中根深蒂固的念头浮现出来。
她带着一丝残留的麻木与自嘲,开口问道,声音在这奇异的空间里化作无形的涟漪:
“这里……是冥府吗?你是……摆渡奈何桥的?”
老渔翁闻言,先是一愣。
随即发出了哈哈大笑,笑声在时间长河中荡起圈圈涟漪。
仿佛连那些沉寂的光影碎片都随之雀跃了几分。
“哈哈哈……奈何桥?冥府?有趣的比喻,当真有趣!”
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用空着的那只手擦了擦眼角。
“不过,你猜错了。”
他止住笑声,目光重新落在苏夜身上,那清澈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看穿她意识最本质的状态,看透她所有的过往与迷茫。
“而且这里,不是轮回的终点。”
“而我,也并非引渡亡魂的使者。”
“我是你的引路人,想起来我来了吗?”
他顿了顿,手中的鱼竿微微抬起。
苏夜摇摇头,十分茫然。
“好吧。”
老翁有点失望,但没有气恼。
而是指向脚下那奔流不息的璀璨河流,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奥:
“此地,乃是时间之始,亦为时间之终。”
“你可以称它为——时间源流。”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苏夜身上,带着一丝探究与了然的意味:
“至于你……”
“你并非亡魂。你只是一缕……卡在时间缝隙里的执念。”
“或者说,是一枚被强行从枝头摘下,却未曾真正品尝到坠落滋味的……未熟之果。我奉贵人敕令,将你带到这里。”
老渔翁的话语,如同暮鼓晨钟,敲击在苏夜那近乎死寂的意识核心上。
不是亡魂? 未熟之果? 卡在时间缝隙里的执念?
贵人?
这些词语,与她所经历的死亡、所感受到的终结,截然不同!
她那平静了许久的意识,终于再次泛起了剧烈的波澜。
一种超越生死范畴,更加宏大也更加令人心悸的谜团,缓缓在她面前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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