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夜再次恢复意识时，一种久违的，近乎陌生的“神清气爽”感流遍全身。
并非力量恢复，而是那种濒死的虚弱和沉重的压力不翼而飞，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潜艇舱室冰冷的天花板。
但空气中不再弥漫着绝望和寒意，反而有种奇异的……宁静。
她微微偏头，视线立刻捕捉到了那个静默的身影。
收藏家。
或者说，她新获得的仆人。
正如同最恪尽职守的雕塑，一动不动地侍立在舱门内侧。
它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保持着一种表示谦卑的姿态，那双曾闪烁着狂喜与暴怒的蓝宝石眼眸。
此刻低垂着，内里的光芒收敛，只剩下专注的守护与一丝难以解读的复杂情绪。
它周身的寒意也刻意收敛到了极致，仿佛生怕惊扰了她的沉睡。
有趣……
苏夜心中升起一股极其荒谬和戏谑的感觉。
这个追杀了她大半本书，从江城南岸到北岸再到南城、云城。
几次三番差点将她变成冰雕藏品的规则侧怪物，如今竟然像最忠实的护卫一样守着自己。
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就着这个相对放松的姿势。
用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又混杂着明显调侃的语调，轻声开口：
“我说……”
“追了我那么久，从江城到这儿，天南地北的……现在终于得偿所愿，能守着我了，感觉如何？”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舱室里格外清晰。
收藏家的身躯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它缓缓抬起头，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望向苏夜，里面没有了之前的狂热与杀意。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僵硬的恭敬，以及被这句话勾起的、无法掩饰的窘迫与回忆。
它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
最终用一种比之前更加低沉，也更加顺服的冰冷音调回答：
“主上……您的存在，超越了我所有藏品的总和。追逐的过程，本身就是……无上的享受。”
它的用词依旧带着它特有的，对“收藏品”的执拗美学，但语气却充满了别扭的臣服感。
“如今能如此近距离、长久地……守护您的完美，是我的……荣幸。”
“荣幸？”
苏夜嗤笑一声，索性用手肘撑起上半身，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它。
“得了吧。你当时想把我封进冰棺里的时候，可没觉得是‘荣幸’。说起来，你小子还真是锲而不舍啊，我逃得那么狼狈，你追得那么起劲……说说看，到底看上我哪点了？就因为这身时间能力？”
她像是在和老朋友“叙旧”，但字字句句都戳在收藏家最敏感的神经上。
收藏家似乎被问得有些无措，它微微低下头，避开苏夜过于锐利的视线。
冰晶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或者说，是对于无法完美表达自己执念的懊恼：
“时间……是原因之一，但那并非全部。主人您的……存在本质，您的挣扎，您的蜕变，您在绝境中绽放的光芒……一切的一切，都构成了独一无二的完美。我渴望……保存这份完美。并非毁灭，而是……定格永恒。”
它试图解释自己那偏执的美学。
但在契约的约束下，这种解释又显得苍白无力，甚至有点像是在为自己之前的追杀行为开脱。
“定格永恒？然后摆在你那冷冰冰的收藏室里落灰？”
苏夜挑眉，语气里的调侃意味更浓了。
“现在呢？契约之下，你这‘永恒’的梦想可破灭了。是不是很失望？”
收藏家猛地抬头，蓝眸中闪过一丝急切。
“不！绝非如此！”
它语速快了些。
“能侍奉在完美本身之侧，本身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永恒！契约……只是改变了形式。我依然可以……观察，学习，守护这份奇迹。”
它的话语带着一种扭曲的逻辑。
但那份执着，却似乎并未因契约而消散，只是被强行扭转了方向。
苏夜看着它这副急于表忠心又难掩自身美学矛盾的样子，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这笑声在潜艇舱室里回荡，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和掌控局面的微妙快意。
有意思。一个被强迫认主，却依旧坚持自己那套收藏家美学的S级打手……
她止住笑，眼神渐渐变得深邃，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过去的追逐游戏，到此为止。现在，你是我的仆从。记住你的身份，也记住……谁才是主导者。”
“是，主上。” 收藏家深深低下头，姿态无可挑剔。
苏夜满意地靠回冰冷的舱壁，感受着体内依旧空虚但不再危及生命的状态。
以及身旁这位强大而诡异的“仆人”。
前路依旧未知，南城近在咫尺却危机四伏，体内的隐患也亟待解决……
但至少，眼下这个致命的麻烦，暂时变成了……有趣的助力。
她的目光投向舷窗外幽暗的水域，心中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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