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东市新港区的春天总带着几分滞涩的风,裹挟着未干的潮气掠过刚平整的海滨大道观海长廊。2020 年 3 月,吴明站在新港区规划展览馆的露台上,手里攥着那份被翻得卷边的《茂东新港区三年攻坚计划》,身后电子屏上“产业兴城、宜居宜业”的标语还在闪烁,眼前却只有几台停工多日的挖掘机,履带印在泥泞里结成硬壳。
作为刚上任半年的新港区政府区长,吴明接手的是个烫手山芋。茂东,这座夹在老城与工业区之间的洼地,曾靠着 “承接产业转移示范区”的定位红极一时,《茂东发展 》里描绘的 “三横五纵路网”“高新技术产业园”蓝图还没来得及落地,就被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按下了暂停键。
“吴区长,这是最新的复工申请汇总。”办公室主任老黄顶着两个黑眼圈进来,递过来的文件夹里夹着厚厚一摞材料,“园区里十八家企业,受新型冠状疫情影响,加上资金缺乏,只有三家提交了复工申请,剩下的要么资金链断了,要么工人回不来。”
吴明翻开文件夹,第一页就是科创园龙头企业鑫科电子的申请,负责人赵伟在备注里写着:“急需口罩 5000 只、消毒液 300 公斤,原材料运输车辆需办理通行证,否则生产线无法启动。” 而最后一页的备注更刺眼,一家刚签约的医疗器械公司直接申请暂缓入驻,理由是 “茂东医疗配套不足,疫情期间员工就医不便”。
他捏了捏眉心,想起上周的区常委会。区财政局长摊开账本,地方财政收入因疫情锐减三成,原本承诺给新港区的 2.3 亿元建设资金,只到账了 8000 万,连已经开工的主干道拓宽工程都快撑不下去了。“吴区长,不是我不给钱,” 区财政局长一脸无奈,“现在是吃饭财政,能保住基本民生就不错了。”
更棘手的是人才问题。新港区成立之初就喊着 “筑巢引凤”,可真正能留住的高端人才寥寥无几。分管招商的副区长王林汇报时,语气里满是挫败:“我们联系了三位电子信息领域的博士,两位一听茂东没有三甲医院、优质高中资源,直接婉拒了;剩下那位本来答应来考察,结果疫情一来,高铁停运,机票难订,这事又黄了。”
吴明何尝不知道这些短板。茂东的基础设施本就滞后,老城区的供水管网已经用了三十年,漏损率超过 25%,一到用水高峰期就停水;新区规划的污水处理厂还在图纸上,企业污水只能临时处理后排放;就连最基本的交通,除了一条省道穿境而过,高铁、高速都还在规划中,被人戏称“交通孤岛”。这些问题,在疫情放大镜下,变得愈发尖锐。
“不能等靠要。”吴明把文件夹拍在桌上,“老黄,你协调区卫健局,把新港区储备的防疫物资先调拨给复工企业,不够的话我去市里跑;王林,你负责对接高速路口,给企业运输车辆办绿色通道,再把新港区的人才公寓收拾出来,配齐家电和网络,让愿意来的人才没有后顾之忧。”
部署完工作,吴明驱车赶往主干道施工现场。远远就看到一群工人围在项目部门口,吵吵嚷嚷。下车一问才知道,施工方因为资金不到位,已经拖欠了三个月工资,工人们情绪激动,扬言要停工上访。
“大家静一静!”吴明站上一块水泥板,“欠大家的工资,我以新港区区长的名义保证,一个月内一定结清!”人群里有人喊道:“吴区长,我们信你一次,可要是再兑现不了,我们真没办法了!”
安抚好工人,吴明立刻给几家银行打电话,可得到的回复都是 “疫情期间信贷收紧,企业抵押物不足,无法放贷”。正当他一筹莫展时,手机响了,是老领导、原市委副书记陈远山打来的:“小吴,茂东的情况我知道,我给你介绍个企业家,做建筑工程的,或许能帮你解决资金难题。”
两天后,吴明见到了陈远山介绍的企业家谢向明。四十多岁的谢向明穿着考究,谈吐不凡,听完吴明的介绍,谢向明当即表示愿意垫资承建主干道工程,条件是“工程竣工后,新区给我一块商业用地的开发权”。这个条件很苛刻,但李铭别无选择,咬牙答应了。
工程重新启动,企业陆续复工,茂东似乎慢慢走上正轨。可没过多久,新的麻烦又来了。区纪委接到举报,称谢向明的建筑公司资质不全,还存在偷工减料的问题,而吴明为了招商引资,对此视而不见。
调查组很快进驻茂东。消息一出,新区上下人心惶惶。有人说吴明收了谢向明的好处,有人说这是有人故意泼脏水,还有人等着看他栽跟头。
更让吴明头疼的是,干部队伍里的作风问题也暴露出来了:有的干部疫情期间擅离职守,在家喝酒打牌;有的面对企业诉求推诿扯皮,把“这事不归我管”挂在嘴边;还有的拿着国家补贴,却迟迟不落实政策,被企业投诉“光说不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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