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荣府的夜色已漫过回廊,廊下挂着的灯笼透出暖黄光晕,将栏杆上凝结的薄霜映得微微发亮。
涂山璟与丰隆并肩走过,刚敲定一些商业细则,眉宇间尚余一丝浅淡的倦意,目光却不自觉地扫过庭院。
往日里,只要他深夜办事归来,廊下那张小石凳上,总会坐着个捧着食盒的身影,见了他便会眼睛一亮,轻声唤他“公子”。
还会把温着的甜汤或是糕点递过来,说一句“等您许久了”。
可今日,石凳空着。
“阿茵未在此处?”他声音很轻,听不出太多情绪,只尾音微微顿了顿,目光又扫过不远处的花圃,那里也没有熟悉的身影。
丰隆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笑着打趣:“许是瞧着府里的海棠开了,跑去摘花玩了,你这侍女年纪小,府里处处都新鲜。”
涂山璟没接话,指尖却在袖中轻轻蜷了蜷。
阿茵虽活泼,却从不会失约,更不会在他归来时无故不见。
这份莫名的不安,让他脚步缓了缓,转头往馨悦的院落去——近来阿茵常被馨悦唤去说话,或许在那边。
馨悦的院落里,月色漫过雕花窗棂,洒在庭中那架七弦琴上。
她坐在琴前,指尖轻拨琴弦,清冷的琴音伴着晚风散开。
听到脚步声,她指尖一顿,琴音戛然而止,抬眼看见站在院中的涂山璟,便缓缓起身,唇边噙着浅淡笑意:“璟哥哥。”
“馨悦,可见过阿茵?”涂山璟开门见山,语气平和,只是素来温润的眼眸里,少了几分往日的舒展,多了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馨悦下意识地缩回手,眼神微微闪躲:“她…她出府摘桃子去了。”
“摘桃?”涂山璟眉峰微蹙,目光落在她躲闪的眼睫上,“府中桃林便有果子,何必特意寻去别处?”
“府里的桃子哪有野桃清甜。”馨悦声音低了些,指尖却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裙摆上的绣纹,语气里带着几分辰荣小姐的理所当然。
“我听下人说城西密林里有野桃树,结的果子最是香甜,便让她去摘几个,不过是跑趟腿的事,也省得府里的果子腻味。”
话音未落,涂山璟周身的气息骤然冷了几分。他没再看馨悦,目光转向城西的方向,声音依旧平稳,却裹着一层不易察觉的凌厉:“城西密林多有野兽散妖出没,阿茵无半分灵力,你怎能让她独自前去?”
他语气不算重,可那双眼眸里的清冷,却让馨悦莫名心慌,连忙辩解:“我只是让她摘几个果子,没想那么多…她不过是个侍女,跑趟腿罢了。”
“她是我带在身边的人。”涂山璟打断她的话,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重量,“并非可随意差遣、置于险境的工具。”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往府外走。
抬手时,一缕淡青色灵力,在空中轻轻一旋,便引来了云层中的狸狸。
灵禽振翅落下,羽翼带起一阵微风,涂山璟足尖轻点,稳稳落在狸狸背上,没有回头,只声音淡淡地传来:“城西密林。”
狸狸啼鸣一声,振翅而起,身影很快消失在天际。
庭院里,丰隆看着涂山璟离去的方向,无奈叹气:“妹妹,你何必如此?阿茵性子单纯,从未碍着你。”
馨悦咬着唇,语气带着委屈:“我不过是让她摘个桃子,璟哥哥却这般待我…他何曾为了一个侍女,对我这般说话?”
“璟的性子你该知晓,他素来护内,只是不愿见身边人受委屈。”
“我是辰荣氏小姐,那丫头不过是个下人!”
“妹妹,你清醒些。”丰隆皱了皱眉,语气沉了些,“阿茵身份虽低微,却得璟看重,你这般置她于险境,他怎会不介意?”
“璟虽待你温和,却从未有过男女之情。
再说,那阿茵身份低微,就算璟对她上心,涂山氏也绝不会允许他娶一个婢女为正妻,最多不过是个妾室。
若辰荣国还在,你就是尊贵的王姬,你这般自降身份与她计较,反倒失了辰荣氏的体面。”
馨悦咬着唇,心里的火气却没消,只是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内室,把丰隆的话全当成了耳旁风。
城西密林上空,狸狸平稳地飞翔。涂山璟立在其背上,指尖凝着一缕灵力,是涂山氏的寻人咒。
淡金色的光丝如同细密的网,悄然漫过密林,他的目光紧紧追着光丝的动向,喉结轻轻滚动——他不敢想,若阿茵真遇到危险,会是怎样的光景。
终于,光丝在密林入口处停了下来,带着一丝微弱却熟悉的气息。
涂山璟的心猛地一松,随即又提了起来,连忙对狸狸道:“落在此处。”
狸狸俯冲而下,稳稳落在密林外的空地上。
涂山璟刚落地,便看见不远处的大槐树下,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抱着膝盖坐着。她身上的衣裙沾了些泥土,头发也被风吹得有些乱,正是阿茵。
“阿茵。”
他快步走过去,声音比往日沉了些,眉峰微蹙,那温润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满是后怕与不易察觉的慌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