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的“畏罪自尽”与那份过于完美的血书,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谢无岐胸中压抑已久的怒火。这拙劣的灭口与嫁祸,不仅未能掩盖真相,反而更加印证了幕后之人的心虚与狠毒。猎场的气氛,在短暂的惊疑后,陡然变得肃杀无比。
谢无岐不再局限于秘密调查,他深知此刻必须快刀斩乱麻,以雷霆之势震慑宵小,破除迷雾。他当即下旨,以“护卫圣驾、协查案情”为名,将随行秋狩的所有宗室亲王、郡王及其成年子弟、重要属官,全部“请”至御帐前的空地上,由全副武装的玄甲卫“保护”起来。平郡王、康郡王自然首当其冲。
时近午时,秋阳高照,却驱不散场中凝重的寒意。数十位天潢贵胄聚在一处,人人面色惊惶,交头接耳,不安地望向御帐方向。平郡王谢瑁双目赤红,死死瞪着不远处的康郡王谢珏,而谢珏则脸色发白,眼神躲闪,不敢与他对视。
御帐帐帘掀起,谢无岐一身玄色常服,外罩墨色大氅,缓步而出。林微微落后半步跟随,她今日未着繁复宫装,只一身简洁的绯色骑射服,墨发高束,更衬得面色沉静,目光清冽。帝后并肩而立,虽未言语,但那无形的威压已让场中瞬间鸦雀无声。
谢无岐目光如寒冰,缓缓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平郡王与康郡王身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平郡王世子遇害,朕心甚痛。然,有人欲以仆役顶罪,草菅人命,混淆视听,其心可诛!”
他话音一顿,场中空气几乎凝固。
“朕已查实,”谢无岐继续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谋害世子者,所用之毒饵,乃以‘醉马草’果实浸泡混合麝香、龙涎香制成!猎场断崖之下,尚有残留!”
“龙涎香”三字一出,犹如惊雷炸响!场中顿时一片哗然!龙涎香!这可是皇室和少数顶级勋贵之家才能用的贡品!谁有能力、有胆量用此物制作毒饵?
平郡王猛地抬头,眼中爆出骇人的光芒,死死盯向康郡王!康郡王则浑身剧颤,脸色惨白如纸,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辩解,却发不出声音。
“经查,”谢无岐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语气愈发冷厉,“去岁宫中赏赐,康郡王府所得龙涎香份额为一两。然,据内务府存档及王府账册核对,康郡王府去岁至今,龙涎香用度竟高达三两!多出之二两,从何而来?”
康郡王如遭雷击,双腿一软,若非身后侍卫扶着,几乎瘫倒在地。他府中龙涎香用度有差,这本是隐秘,皇帝如何得知?!还查得如此清楚!
“臣……臣……”康郡王语无伦次。
“还有,”林微微忽然开口,声音清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本宫查验过世子前日所得的那柄‘好弓’。弓弝内侧,以鱼胶黏合处,有细微的粉色粉末残留,经太医辨认,乃是研磨极细的‘西域曼陀罗’花粉,少量吸入可致人精神亢奋、判断力下降。世子得弓欣喜,把玩时难免凑近嗅闻……”
“西域曼陀罗?”有懂得些药理的宗室惊呼,“此物罕见,价比黄金!且药性猛烈,稍有不慎便成剧毒!”
“此弓,”林微微目光转向脸色已然灰败的康郡王世子谢昶,“据闻,是康郡王世子前日输于平郡王世子的彩头?”
谢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倒,连连磕头:“陛下饶命!娘娘饶命!那弓……那弓是臣的,但臣不知有什么花粉啊!臣……臣只是与晖堂兄嬉戏打赌,绝无害他之心啊!”
“你不知?”平郡王谢瑁此刻如同暴怒的雄狮,猛地挣脱搀扶,扑向康郡王父子,嘶吼道,“谢珏!谢昶!你们这对狼心狗肺的父子!定是你们怀恨陛下申饬,又嫉恨我儿得陛下看重,故设下如此毒计,害我晖儿性命!还想嫁祸他人!陛下!娘娘!老臣恳请陛下,为老臣做主,严惩真凶,以慰我儿在天之灵啊!”他老泪纵横,声嘶力竭,这次倒像是真情实感了。
康郡王谢珏面如死灰,知道大势已去,龙涎香、西域曼陀罗,这两样铁证将他牢牢钉死。他猛地看向御座上的谢无岐和林微微,眼中闪过绝望、怨毒,最后化为一片死寂的疯狂,忽然嘶声笑道:“是!是本王做的又如何?!谢瑁老匹夫!还有你!谢无岐!林氏!你们仗着皇权,打压宗室,夺我财路,削我权柄,可曾给过我们活路?!江南税银,断我命脉!申饬闭门,辱我尊严!本王不过是以牙还牙!可惜……可惜未能将你们一并……”
“放肆!”谢无岐厉声打断,眸中杀意如实质般迸射,“死到临头,还敢咆哮君前!看来,你是认了这谋害宗亲、构陷君上之罪了!”
“是本王做的!本王认了!”康郡王索性破罐子破摔,狞笑道,“只恨没能亲眼看到你们这对……”
“押下去!”谢无岐不再听他疯言,一挥手。如狼似虎的玄甲卫立刻上前,将瘫软狂笑的康郡王和吓傻的康郡王世子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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