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时静谧,只有窗外风吹梧桐的沙沙声。夕阳渐渐沉入宫殿的飞檐之后,暮色四合,宫人悄无声息地进来,点燃了殿内的宫灯。
“康郡王余党,查得如何了?”谢无岐忽然问道,打破了宁静。
林微微神色一凝:“‘夜枭’正在加紧追查。龙涎香与西域曼陀罗的来源,已有眉目。龙涎香多出的部分,可能来自宫中往年赏赐的积存流失,或与内务府某些蛀虫有关,正在细查。西域曼陀罗则极可能通过西域商队流入,已令人严查近期所有与西域有关的商号与人员。至于背后是否还有他人指使……目前尚无确凿证据。”
谢无岐冷笑一声:“倒是藏得深。不急,狐狸尾巴,总有露出来的一天。”他顿了顿,看向林微微,目光深邃,“此番,又辛苦你了。”
“为陛下分忧,是妾身本分。”林微微垂眸道。
“只是本分么?”谢无岐忽然伸手,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手。他的掌心温热,带着薄茧,将她的手完全包裹。林微微心尖一颤,下意识地想抽回,却被他握得更紧。
“陛下……”她抬眼,撞进他幽深的眸中,那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探究,更有一丝她此前未曾清晰捕捉到的、近乎灼热的东西。
“林微微,”他凝视着她,声音低沉而缓慢,“你可知,朕的后宫,如今是何光景?”
林微微一怔,不明他为何突然提及后宫。赵侧妃幽居静思阁,形同废人;苏侧妃已贬入冷宫,生死难料;其余几位早年侍妾,更是无声无息。如今的后宫,除了她这位皇后,几乎形同虚设。
“自陛下登基,未曾大选,后宫……略显空寂。”她斟酌着词句。
谢无岐却摇了摇头,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不是略显空寂,是唯有你一人。”他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朕说过,后宫有你一人,足矣。并非虚言。”
林微微心跳骤然加速,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他这话,已是再明确不过的承诺与宣告。
“朕的皇后,只能是你。”谢无岐继续道,目光如锁定猎物的鹰隼,不容她躲避,“朕的江山,朕的身边,亦唯有你,可并肩而立。”
这话太重,重得让林微微几乎承受不住。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间干涩,发不出声音。唯有被他握住的手,微微颤抖着,泄露了她内心的滔天巨浪。
“所以,”谢无岐微微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带来一阵战栗,“好好留在朕身边。这深宫寂寞,万里江山,朕需要你。”
这不是情话,却比任何情话都更撼动人心。林微微眼中瞬间蒙上一层水雾,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俊美却写满孤高与霸道的脸,心中百感交集。有被他全然独占的悸动,有与他共享江山的沉重,更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混杂着酸楚与释然的复杂情绪。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与他之间,那层名为“君臣”、“盟友”的薄纱,被彻底撕去。他们是夫妻,是彼此在这孤高权位之上,唯一的、真正的倚靠。
“陛下……”她声音微哽,最终化作一句再清晰不过的回应,“妾身……一直在。”
谢无岐凝视她片刻,眸中那深沉的、近乎灼热的光芒渐渐沉淀,化为一种近乎平静的满足。他松开了她的手,却转而抬起,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记住你的话。”他低声道,随即,一个极轻、极快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心。
那触感瞬间传遍林微微全身,让她浑身僵住,脑中一片空白。
谢无岐已退开些许,神色恢复了惯常的平淡,仿佛刚才那近乎逾越的举动从未发生。他端起小几上已有些凉了的药膳,喝了一口,微微蹙眉:“凉了。”
林微微这才回过神来,脸颊滚烫,慌忙起身:“妾身去让人热过。”
“不必了。”谢无岐拉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离开,目光落在窗外已完全暗下来的天色,“传膳吧。今晚,你陪朕用。”
“是。”林微微垂首应下,心跳依旧紊乱。
晚膳摆上,菜色精致,却都是些清淡滋补的菜品。两人对坐用膳,偶尔交谈几句,多是朝政琐事,气氛似乎与往日无异。但只有彼此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膳后,林微微照例欲告退回凤仪宫。谢无岐却放下茶盏,淡淡道:“时辰不早,今夜就宿在乾元宫吧。西暖阁一直给你留着。”
林微微脚步一顿,耳根发热。留宿乾元宫,这意义非同一般。自他登基以来,她虽常来常往,却从未留宿过。
见她迟疑,谢无岐抬眸看来,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怎么?皇后不愿?”
“妾身……不敢。”林微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慌乱,屈膝道,“谢陛下恩典。”
这一夜,林微微宿在了乾元宫的西暖阁。与皇帝的寝殿仅一墙之隔。她躺在柔软舒适的御榻上,听着外间隐约传来的、属于他的细微声响,久久无法入眠。额心那一点微烫的触感,仿佛依旧残留。他今日的话语,他眼中罕见流露的情绪,还有那蜻蜓点水般的吻……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然迈入了一个全新的、更加亲密却也更加复杂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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