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八年冬,第一场雪落在合肥城头时,天工院的后院里,孙尚香正挺着五个月的孕肚,指导匠人们组装一架新式机械。
“这里,榫卯要卡紧。”她指着齿轮箱的位置,“黄夫人留下的图纸上说,这架‘记里鼓车’的精髓就在传动精度——车轮转百圈,木人击鼓一次,计一里路。差一分,就谬以千里。”
老匠人擦了擦汗:“夫人放心,咱们用玄铁做了量规,分毫不差。就是这木人……”他苦笑道,“刻了三次都不像样,要么胳膊短了,要么腿长了。”
孙尚香凑近看了看那木人,确实有些歪斜。她想了想:“去讲武堂找张嶷——他参军前是木匠学徒,手巧。”
匠人领命而去。孙尚香直起身,扶着腰,轻轻舒了口气。怀孕后身体渐重,站久了就腰酸,但天工院的事她又放不下。
一件披风轻轻落在她肩上。林朔不知何时来了,站在她身后。
“这么冷的天,还出来?”他语气带着责备,动作却温柔,“不是说了,天工院的事让副令先管着。”
“我闲不住嘛。”孙尚香转身,脸上是明媚的笑,“再说了,这是黄夫人留下的图纸,我想亲自盯着完成。等孩子出生,我也好写信告诉她,她的心血没白费。”
林朔看着她眼中的光,知道劝不住。孙尚香就是这样,认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
“那至少坐会儿。”他扶她在廊下石凳坐下,石凳上已铺了软垫,“刚收到荆州消息,诸葛亮在江陵建了‘格物院’,仿咱们天工院的规制。黄夫人任院令,已经开始研究水力纺织机了。”
孙尚香眼睛一亮:“真的?那以后咱们可以交流更多了!”
“嗯。”林朔点头,“不过孔明先生也提了个建议——希望江淮、荆州、江东三方,能定期举办‘技术交流会’,共享成果,避免重复研造。”
“这主意好!”孙尚香拍手,“夫君答应了?”
“答应了,但有个条件。”林朔眼中闪过笑意,“第一次交流会,得在合肥办。”
孙尚香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是要掌握主导权。她抿嘴笑:“夫君也会耍心眼了。”
“乱世之中,不能不防。”林朔轻声道,“技术是利器,用得好造福百姓,用不好……就是祸端。”
正说着,吕玲绮大步走进院子,一身寒气:“主公,北方战报。”
林朔接过战报,快速浏览,脸色逐渐凝重。
“马超败了?”孙尚香察觉有异。
“败了。”林朔将战报递给她,“曹操用离间计,令马超、韩遂互相猜疑。潼关一战,韩遂临阵倒戈,马超大败,率残部西逃凉州。庞德……被俘了。”
孙尚香倒吸一口凉气。她虽没见过庞德,但听贾诩说过,那是西凉军中最骁勇善战的将领之一。
“曹操会杀他吗?”
“不会。”林朔摇头,“曹操爱才,必会招降。只是……”他顿了顿,“庞德忠义,怕是不易屈服。”
吕玲绮忽然开口:“主公,末将愿去北方。”
林朔和孙尚香都一愣。
“你去做什么?”
“救人。”吕玲绮眼神坚定,“庞德是良将,不该死在曹操手里。而且……”她看向林朔,“贾先生说过,此人将来或可为用。末将带轻骑三百,扮作商队,潜入中原。若能救出庞德,则救;若不能,至少摸清曹军布防。”
“太危险。”林朔断然拒绝,“曹操刚平关中,中原必是严查。你一个女子,太显眼。”
“正因为是女子,才不显眼。”吕玲绮道,“末将可以扮作流民,或者……商队女眷。曹军不会想到,有人敢在他们的腹地救人。”
林朔还要反对,孙尚香却轻轻拉了他一下:“夫君,让玲绮姐去吧。”
两人都看向她。
“玲绮姐不是寻常女子。”孙尚香认真道,“她是飞将吕布的女儿,自幼在战乱中长大,最懂如何在险境求生。而且……”她握住吕玲绮的手,“玲绮姐心里有火,憋久了会伤身。让她去,是信她,也是成全她。”
吕玲绮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但很快恢复坚毅:“主公,末将立军令状。若事不成,自刎以谢罪。”
林朔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声:“罢了。但你记住——庞德可救则救,不可救则罢。你的命,比任何人都重要。”
他解下腰间玉佩,递给吕玲绮:“这是糜贞求来的平安符,你带着。再带二十枚神火飞鸦,十架连发弩,以备不测。”
吕玲绮单膝跪地,双手接过:“末将……必不辱命。”
她起身离去,玄色披风在雪中扬起。孙尚香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轻声道:“夫君,玲绮姐心里……其实很苦吧。”
林朔默然。吕布之女,这个身份既是荣耀,也是枷锁。吕玲绮一生都在证明,她不比任何男儿差,甚至要做得更好。
“等这次回来,”他低声道,“我该给她个名分了。”
孙尚香点头:“该给了。玲绮姐嘴上不说,但心里……是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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