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宛那番冷酷而清醒的点拨,像一剂强效的麻醉药,暂时麻痹了陆深因情感失控而产生的剧痛和恐慌。它用一种近乎残忍的逻辑,将他对江辰那份不该有的情愫,合理化为了“适应环境的本能反应”和“利于掌控的安全阀”。这种认知,虽然带来了扭曲的释然,却也彻底剥夺了他挣扎的最后一丝理由和尊严。
他不再试图抵抗内心汹涌的情感潮水,而是开始学着“顺应本能”,像一个真正的、陷入单恋的女人一样,去感受、去体会那份苦涩与甜蜜交织的悸动。只是,这份情感的指向,是一个他永远无法企及、也绝不应该触碰的存在——江辰。
然而,就在陆深内心世界因这份暗涌的情愫而天翻地覆之时,他所倾慕的对象——江辰,却如同一座遥不可及的冰山,其全部的重心与热度,都毫无保留地倾注在了另一个女人身上:李宛。
自从李宛宣布与江辰同居后,两人在公开场合的互动虽然依旧保持着必要的分寸感,但那种无形的默契和流淌在彼此眼神深处的羁绊,却越来越难以掩饰。江辰看李宛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晚辈对长辈的敬重,或是上司对下属的威严,而是充满了复杂的、深沉的情感——有历经磨难后的依赖,有并肩作战的信任,有不容置疑的占有欲,更有一种沉淀了二十多年、早已超越寻常情感的、近乎刻骨的深情。
这种专注,体现在每一个细微的日常瞬间。
晨间,江辰会习惯性地为李宛拉开餐椅,在她坐下时,指尖会若有若无地拂过她的肩头。会议上,当李宛发言时,江辰的目光会始终追随着她,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支持,甚至在她遇到刁难时,会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介入,将压力揽到自己身上。夜晚,两人一同离开公司时,江辰会自然而然地揽住李宛的腰肢,动作熟稔而亲密,仿佛那是他专属的权利。
陆深作为距离他们最近的助理,如同一个无声的影子,被迫旁观着这一切。他细致入微地服务着,为江辰端上他偏好的咖啡,为李宛整理她需要的文件,但他的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带着隐秘的刺痛感,追随着江辰的身影,然后落在他与李宛之间那旁人无法介入的、紧密的气场上。
每一次,当他看到江辰因为李宛一句不经意的话而微微扬起的嘴角,当他感受到江辰对李宛那种近乎本能的保护欲,当他察觉到两人之间一个无声的眼神交流所蕴含的深刻默契时,陆深的心就像被细密的针扎过一样,泛起一阵阵酸涩的疼。
他清楚地知道,江辰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李宛。那个比他年长近二十岁、强大、冷静、掌控着他一切的女人,占据了江辰全部的情感世界。而他陆深,不过是江辰眼中一件有用的工具,一个需要打磨的“作品”,或许,现在多了一层……一个能引起他些许“兴趣”的、美丽的附属品。仅此而已。
这种认知,像冰冷的潮水,反复冲刷着他因“顺应本能”而短暂升温的心。他为自己那份日益炽热的暗恋感到无比的羞耻和荒谬。他就像一个站在舞台边缘的观众,痴迷地仰望着台上光芒万丈的主角,却深知自己永远不可能踏上那片舞台,甚至连被主角真正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咫尺,天涯。
一次,江辰让陆深送一份加急文件到他的私人休息室。陆深推门进去时,正看到江辰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打电话,语气是罕见的柔和与耐心。
“……嗯,知道了,你也是,别太累着。晚上我让福伯炖了汤,回去喝点。”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陆深也能听出电话那头的人是谁。那种带着宠溺和关怀的语气,是江辰从未对他,也绝不可能对他流露的。陆深僵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都变得困难。他默默地将文件放在桌上,正准备悄无声息地退出去,江辰却恰好挂了电话转过身。
看到陆深,江辰脸上的柔和瞬间收敛,恢复了平日里的冷峻。“文件放这儿吧。”他淡淡地说了一句,目光在陆深身上扫过,没有停留,便重新坐回办公桌后,投入了工作。
那短暂的一瞥,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与刚才通话时的温柔判若两人。陆深低下头,轻声应了一句“是”,便逃也似的离开了休息室。关上门的那一刻,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巨大的失落感和自卑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与李宛在江辰心中的天壤之别。
这种清醒的认知,带来的痛苦是尖锐而持久的。它像一根刺,深深扎在陆深的心头,时刻提醒着他那份情感的虚妄与不堪。他开始更加刻意地压抑自己的情绪,在江辰面前表现得更加恭顺、更加透明,努力将自己缩成一个没有感情、没有欲求的影子。他害怕自己的眼神会泄露秘密,害怕任何一丝逾矩的行为会引起江辰的反感和警觉。
然而,情感的阀门一旦打开,又岂是轻易能够关上的?越是压抑,那份渴望就越是炽烈。夜晚独处时,江辰的身影、声音、甚至是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气息,都会不受控制地闯入他的脑海,带来一阵阵心悸和更深的空虚。他像染上了一种无药可解的毒瘾,明知道是饮鸩止渴,却无法控制对那虚幻温暖的渴望。
在这种极度的内心拉扯中,陆深只能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尤其是“净网”计划。追查“木兰”的过程,像一场智力游戏,能暂时让他从情感的漩涡中抽离出来,找回一丝属于“青鸟”的冷静和锐利。他甚至隐隐希望,能够尽快找出“木兰”,以此作为巨大的功劳,或许……或许能在江辰心中,赢得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超越工具价值的、微小的认可?
这卑微的期盼,成了支撑他在这无望的暗恋中继续前行的、唯一的动力。他像一只扑火的飞蛾,明知前方是毁灭的烈焰,却依然无法控制地,向着那一点虚幻的光亮,奋不顾身地飞去。孤影倾慕,咫尺天涯。这份注定没有回应的深情,成了禁锢他的华丽囚笼中,最沉重也最绝望的一把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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