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午后的阳光,透过“宛泽阁”巨大的、做了特殊处理的玻璃窗,吝啬地洒下几缕苍白的光线,落在深灰色的地面上,勾勒出冰冷的几何图形。洛云舟赤足站在中心展柜与装着“工具”的展柜之间,身上只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乳白色丝质长袍,袍角曳地,勾勒出他愈发纤细柔韧的身形轮廓。
他的目光,空茫地流连在两件“藏品”之间。父亲的婚期日渐临近,如同一个不断逼近的、令人窒息的倒计时。尽管有李宛那句“我在安排”的定心丸,但那根植于血脉与认知中的反感与屈辱,依旧像阴湿的苔藓,在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滋生、蔓延。每当他想起“婚礼”二字,想起楚安然那张温婉含笑的脸,一种毁灭般的冲动便会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他随身携带的、从不离身的加密手机,再次发出了那特殊的、短促的震动。
是她。
洛云舟的心脏,骤然缩紧。他几乎是颤抖着掏出手机,屏住呼吸,点开那条来自加密通道的信息。
这一次,不再是简短的几个字。
信息稍长,语气也不同于以往的公事公办或暧昧不明,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长者般的平静与洞悉。
【你父亲结婚,是人之常情,也是他的选择。洛家需要继续,他需要子嗣(尽管未必如愿),这很正常。】
看到“人之常情”、“正常”这几个字,洛云舟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蹙起,一股本能的抵触与委屈涌上心头。正常?那他的感受呢?他的恶心与不适呢?就不重要吗?
然而,李宛的下文,瞬间将他所有的情绪都冻结了。
【你要的,不是一场婚礼的认可,也不是父亲虚无的关爱。你要的,是洛氏集**团。】
洛氏集团。
这四个字,如同最沉重的砝码,狠狠砸在洛云舟的心湖中央,激起千层巨浪!将他那些纠结于个人情感的、细碎的痛苦与不甘,瞬间衬托得渺小而可笑。
是啊……他在纠结什么?在痛苦什么?父亲娶谁,关他什么事?楚安然进门,又能影响什么?他真正在意的,从来都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家庭温情”或“父子和睦”。他要的,是权力,是地位,是能掌控自己命运、甚至掌控他人命运的力量!是洛氏集团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这个认知,早已深植于他作为洛家第三代的骨血之中,只是被近期的情绪与李宛带来的巨大冲击所暂时掩盖了。此刻,被她用如此直白、冷静的语言点破,仿佛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所有的委屈、愤怒、恶心,在这个更加宏大、更加赤裸的目标面前,瞬间失去了颜色,变成了软弱的、不值一提的情绪垃圾。
李宛的信息还在继续:
【把眼光放远一点,心胸放开一点。不要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耗费心力,更不要让它影响你的状态和判断。】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做好你该做的事。与星曜的合作,你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保持下去,甚至做得更好。】
【至于洛家内部……时机成熟时,自然会有人帮你清理道路。】
【记住,你的对手,从来都不是某个女人,而是那些坐在会议室里,觊觎着同一个位置的人。】
【——宛】
长长的信息,一字一句,清晰地烙在洛云舟的视网膜上,也烙在了他的心上**。
她没有安慰他的“伤心”,没有附和他的“不满”。她只是用一种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理性,为他指出了最核心的问题,最终极的目标,以及……最有效的路径。
她将他从个人情感的泥沼中强行拉了出来,放到了一个更高的、充满了权力博弈的平台上。在那个平台上,父亲的婚礼,楚安然的存在,都只是可以被利用、被忽略、或被碾碎的……背景音。
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与……寒意,同时掠过洛云舟的脊背。
她看得太透了。也……太冷了。
但奇异的是,这种“冷”与“透”,不仅没有让他感到疏远或恐惧,反而让他产生了一种更加强烈的依赖与信服!因为她指出的,是他内心最深处、最真实的欲望——对权力的渴望。而她,不仅看到了,还表示会“帮”他得到!
“时机成熟时,自然会有人帮你清理道路。”
这句话,像是一道来自未来的、充满血腥气与诱惑力的承诺。
谁会是那个“人”?她又会如何“清理”?
洛云舟不敢深想,但心中那股因为父亲婚礼而产生的憋闷与无力感,在这句话面前,竟然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期待、兴奋与一丝不寒而栗的战栗。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激着他的肺叶,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
是的。她说得对。
他不应该再为那场可笑的婚礼浪费任何情绪。他应该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如何在与星曜的合作中表现得更好,如何让自己更加“完美”,如何……等待和迎接她所说的“时机”。
他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甚至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属于掠食者的冷锐——尽管这冷锐之下,是对另一个更强大掠食者的绝对臣服。
他回复了信息,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明白。谢谢李董。】
然后,他关掉手机,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眼前的展柜上。
那套红色内衣,那缕悬浮的发丝,那箱冰冷的工具……它们不再仅仅是羞耻的烙印,而成了一种提醒,一种鞭策——提醒他的归属,鞭策他为了那个至高的目标,必须变得更强,更“完美”,更配得上……她的“帮助”与“期待”。
宛示“正”道,舟心向权。情感为末,利益为先。
从此,那场即将到来的婚礼,在洛云舟心中,真正地变成了一场与他无关的闹剧。他的所有心神,都被牢牢地系在了“洛氏集团”这四个字,以及那个承诺帮他得到它的……女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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