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捧着战报冲进政事堂时，诸葛俊正将笔搁在砚台边。烛火跳了一下，映着他眉间一道未散的皱痕。北境斜谷集结魏军的消息刚送进来，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布防图，外头一阵急促脚步由远及近。
“陛下！凤仪宫急报——皇后破水了，产程已动！”
他猛地站起，椅子向后一滑，在青砖地上刮出半道白印。手刚触到案上兵符，又顿住。盯着那封战报看了两息，他抬眼对侍立一旁的内监道：“传令兵部，暂缓调将，明日早朝再议。”
话落，人已大步出门。
夜风穿廊，吹得檐角铜铃轻响。他走得极快，袍角翻飞如旗。转过三重宫门，凤仪宫前灯火通明，太医们提着药箱来回穿梭，稳婆蹲在阶下搓手取暖，脸上全是汗。
暖阁外殿，炭盆烧得正旺。他脱了外氅交给宫人，独自坐在榻边矮凳上。屋里静得很，只听得见刘梦柔断续的喘声和床板吱呀。他低头看着自己双手，掌心还残留着刚才批阅奏章时磨出的墨渍。这双手打过仗、签过令、推过水车，如今却只能在外头干坐。
“若不是你当年从天山赶来……”他低声道，“我早就死在祁连雪里了。”
话没说完，里头突然传来一声闷哼，接着是稳婆惊慌的声音：“不行了！娘娘撑不住了，血流太多！”
帘子掀开一条缝，太医脸色发白地出来：“陛下，怕是要取舍……”
“滚。”诸葛俊起身就往里闯，守门宫人想拦，被他一把推开。
床前血迹斑斑，刘梦柔脸色苍白如纸，额发全湿贴在脸上，呼吸微弱得几乎摸不到。他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按上她心口，闭目凝神。太极神帝系统瞬间激活，一股温润气流自丹田升起，顺着经脉注入她体内。
“回春诀，全开。”
额头很快沁出汗珠，但他没松手。屋外众人屏息，连炭火噼啪都听得分明。
约莫半盏茶工夫，刘梦柔眼皮颤了颤，手指微微回握。太医惊喜叫道：“脉象稳了！有救了！”
又过了许久，第一声啼哭终于响起。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接连传来。满屋人先是愣住，随即爆发出低呼声。
“四胞胎？真真是天赐麟儿啊！”
诸葛俊站在床边，看着四个裹在襁褓里的孩子依次被抱出来。最小的那个最有力气，小脸通红，哭声洪亮。他亲手剪断脐带，接过乳母递来的软布，轻轻擦去婴儿身上的血污。
“都活着。”他喃喃道，“一个不少。”
转身走到窗前，推开半扇。天边已有微光，冷风灌进来，吹得他头脑一清。他扬声下令：“即刻拟诏——大赦天下非重罪囚犯，每户赐米一石，酒一坛。今日起，全国休市三日，庆我皇嗣降生！”
内监领命而去。
他又回到床边坐下。刘梦柔已经昏睡过去，但呼吸平稳了许多。他握着她的手，指尖抚过她手腕上的旧伤——那是早年为他试药留下的痕迹。
“你说你想看孩子们长大。”他低声说，“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他们读书、习武、治水、造桥。谁也夺不走这个日子。”
日头渐高，乳母抱着四个孩子在偏室安顿下来。诸葛俊让人取来一套新制的小衣裳，亲自挑了件绣云纹的给最小的儿子穿上。那孩子睁着眼睛看他，忽然咧嘴一笑。
他心头一热，忍不住也笑了：“你倒不怕生。”
刘梦柔这时醒了，声音很轻：“几个？”
“四个。”他握住她的手，“两男两女，全都健壮得很。”
她嘴角动了动，眼里泛起光：“平安就好……可外面……战事……”
“别想那些。”他打断她，“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养好身子。”
她却没松口，只是望着他：“四方未平，他们会生在一个乱世吗？”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窗外阳光洒在床沿，照出一层薄尘。他盯着那束光看了很久，才开口。
“正因为乱，我才更要打完这一仗。”他说，“我不求他们当皇帝、做大官，只愿他们能走在没有刀兵的路上，能在学堂里安心念书，能在工坊里动手造物，能娶自己喜欢的人，去过普通人的日子。这江山，不能让他们重走我的老路。”
她静静听着，眼角滑下一滴泪。
他起身从怀中取出一本薄册，放在枕边。封面写着《育才纲要》三个字，是太极神帝系统昨夜生成的新卷。
“等他们五岁，就送进六艺学堂。”他说，“和其他孩子一样考试、升迁。不靠我是爹，也不靠你是娘。凭本事吃饭，才是长久之道。”
她说不出话，只用力回握了他的手。
他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又看了看熟睡的孩子们，转身走向门口。
“你先歇着。”临出门前，他停了一下，“等你好了，咱们一起去看看新修的学堂。听说成都西郊那所，学生们已经能自己设计排水渠了。”
她说不出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走出暖阁，阳光迎面扑来。院子里，一面六艺学堂的旗帜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乳母抱着最小的孩子站在廊下，那孩子睁着眼，直直望向天空。
诸葛俊站在台阶上，伸手挡住日光，眯眼看了一会儿。
然后他迈步下了台阶，朝着政事堂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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