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灰烬掠过将台,司马梦盯着远处那道身影,他摘了头盔,露出一张她早已刻进骨子里的脸。没有嘲讽,没有得意,只是静静望着这边,像在看一场尚未落幕的棋局。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触到鬓边一缕散落的发丝。火光映得那缕发泛着暗红,像是被血浸透又晒干的颜色。她没说话,转身走下残破的将台,靴底踩碎了一块焦木。
“点火。”她开口,声音低哑却清晰。
亲卫愣住:“陛下?”
“烧掉所有备用旗帜,只留一面大纛。”她解下披风扔进火堆,“柴火省着用,伤兵集中到背风处。从现在起,没人再提突围。”
三百亲卫围拢过来,人人带伤,眼神却还活着。她扫视一圈,忽然抽出腰间长剑,寒光一闪,青丝飘落,落入烈焰之中,瞬间蜷曲成灰。
“我已不是帝王。”她说,“此刻起,我只是晋军最后一个兵。”
没人出声。有人低头抹脸,有人攥紧了刀柄。
她翻身上马,一手执缰,一手高举断发余烬:“若你们还愿信我一次,便随我冲一趟西南谷口。不为活命,只为告诉对面——我们还没认输!”
话音未落,一名老校尉扑跪上前:“陛下不可亲征!您若有个闪失,全军必溃!”
她冷笑:“那你告诉我,死守等死,和拼一把,哪个更像个统帅该做的事?”
那人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她不再多言,策马向前。亲卫们互望一眼,纷纷翻身上马,拔刀出鞘。三百人列成单薄的一队,静默地跟在她身后。
夜色渐浓,山谷里蜀军的箭楼亮着几点灯火。那是封锁线最薄弱的一环,也是唯一可能撕开的口子。她知道诸葛俊不会真让路,但他也不会赶尽杀绝——他在等她崩溃,等她下令投降。
那她偏要反着来。
战马踏过焦土,蹄声沉闷。接近谷口时,她挥手示意队伍停下。两名斥候摸黑前行,在确认无伏兵后迅速返回。她亲自带队,贴着山壁潜行,借着残烟遮蔽身形。
五十步外,一座临时箭楼矗立在坡顶,三名哨兵正倚栏打盹。她做了个手势,亲卫分两路包抄。刀光起,人影倒,连喊都没来得及发出。
火油泼上箭楼,一点火星,轰然燃起。浓烟冲天而起,照亮了半片夜空。
“撤!”她低喝一声,率队疾退。
可刚退出百步,前方尘土飞扬,一队蜀军骑兵已从侧翼杀出,显然是听到了动静。她勒马回身,长剑横举:“结阵!”
三百人迅速围成圆阵,刀锋向外。敌骑绕阵奔袭,箭矢如雨落下。一名亲卫替她挡下一箭,胸前甲片崩裂,踉跄后退。她伸手扶住,那人咬牙咧嘴:“没事,就是撞了一下。”
她点头,目光扫过四周。远处主阵方向已有骚动,显然有残军看到火光,开始自发集结。这是个机会。
“再冲一次。”她说,“目标——箭楼后的粮车。”
“陛下!”副统领急道,“那边肯定有埋伏!”
“我知道。”她笑了笑,“可他们也清楚,统帅亲自带队,绝不会只是为了烧一栋破楼。”
她调转马头,亲自领路,直扑粮车停放处。这次没再隐蔽,战马全力冲刺,铁蹄踏破死寂。蜀军果然设伏,十余名弓手从沟壑跃出,刚张弓就被亲卫近身斩杀。
粮车堆满草料与干饼,她亲自引火。火势蔓延极快,热浪扑面而来。她站在火前,看着火焰吞没那些写着“蜀”字的麻袋,嘴角扬起。
“记住了,”她回头对亲卫说,“这不是逃,是反击。”
火光照亮了整个山谷。远处高坡上,诸葛俊仍伫立不动,但身旁传令官已紧张地握住了旗语杆。他抬手制止,目光牢牢锁住那团火光中央的身影。
她没看见他的动作,但她感觉得到——那个人终于动容了。
火势越烧越旺,残军中的士气开始回升。北坡方向传来呐喊,一群原本躲藏的士兵扛着兵器冲了出来,有人甚至抢了辆废弃战车推着往前跑。左翼残部也开始移动,试图向将台靠拢。
她带着亲卫退回原阵地时,已有千余人重新集结。虽然衣甲破烂,兵器残缺,但他们站起来了。
她跳下马,从一名阵亡旗手手中接过残破的晋字大纛,插在将台最高处的石缝中。旗杆断裂,她用腰带缠住,一脚踩上尸堆,双手高举。
“我是司马梦!”她吼道,“今日此地,要么全军覆没,要么打出个说法来!谁还想活,就给我拿起刀,跟我冲!”
人群沸腾。有人哭喊着战友的名字,有人挥舞断刃,更多人默默列队,眼中燃起久违的光。
她下令分三波出击:第一波由轻伤者组成,佯攻正面;第二波由精锐亲卫带领,主攻西南缺口;第三波压阵,随时接应。
冲锋号角吹响那一刻,她没有留在后方。
她跨上战马,冲在第二波队伍最前头。风刮在脸上像刀子,耳边全是喊杀声。接近缺口时,蜀军强弩齐发,前排亲卫接连倒下。她低头避箭,战马嘶鸣一声,前腿跪地,把她甩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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