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宫墙,东海水营的信使已经跪在殿外。他身上还带着海风的咸味,靴子沾满泥沙,显然是连夜赶路。
诸葛俊正在案前翻看一份密报,头也没抬:“进来。”
信使低头走入,双手呈上一封火漆封口的竹筒。诸葛俊接过,指尖一挑就开了封。里面是幸存水手的初步口供,字迹潦草,但内容清楚:商队在黑山洋遭袭,三艘货船沉没,两艘重伤,死伤六十余人。
他放下竹筒,抬头看向信使:“人呢?”
“护送进宫了,太医刚包扎完伤口,右手断了一截,说话有些喘。”
“带上来。”
不多时,那水手被两名侍卫搀着走进大殿。他年纪不大,脸上全是伤疤,走路一瘸一拐,衣服还没换,仍是湿透的粗麻布。进了殿门,他想跪,腿一软差点摔倒。
诸葛俊摆手:“不必行礼,坐下说。”
内侍搬来一张矮凳,水手勉强坐稳,双手放在膝盖上,指节发青。
“从头讲。”诸葛俊声音不高,也不急。
水手咽了口唾沫,开口道:“我们是从泉州出发的第六支商队,船上载的是铁器、丝绸和新式火药。按原定航线走,第十天夜里进了黑山洋。那里水流乱,平时没人走,但为了避开风暴,临时改了道。”
他顿了顿,呼吸重了些:“那天晚上没月亮,海面像墨一样。突然从两边礁石后冲出八条快船,船上人都穿靛青短褐,头戴斗笠,样式像高丽渔民。”
诸葛俊眉头微动:“武器是什么?”
“弯刀,还有钩镰。他们用铁爪勾住船舷,直接往上爬。动作很快,分三组,一组砍帆绳,一组杀守船的兵,一组往舱里扔火油罐。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你们有没有还击?”
“有!我们带了十名弓手,也放了几轮箭。但他们有人举盾,盾是木的,外面裹了湿皮,箭射不穿。后来我们的火铳响了几声,打中两条小船,对方立刻退到射程外,绕着我们转圈,等我们弹药耗尽才再扑上来。”
诸葛俊手指轻敲桌面:“他们说话了吗?”
水手点头:“有个人站在船头喊话,嗓门很大。他说‘快,别留活口’。这话不是高丽话,我听不懂,但东海水营的教头说,像是倭地那边的口音。”
殿内一时安静。
诸葛俊站起身,走到墙边,掀开一幅山水画。后面挂着那张牛皮舆图,海岸线、港口、航线都标得清楚。他拿起朱笔,在黑山洋的位置画了个圈,又从那里拉出一条线,直指仁川港。
“时间对得上。”他低声说,“十天前商队出发,五日前本该抵达开京。他们在第四天遇袭,地点离高丽西海岸不到六十里。这个位置,既能动手,又能迅速撤离。”
他转身问信使:“现在海上什么情况?”
“回陛下,东海水营已派出四艘巡船在黑山洋来回巡查,暂时没发现敌船踪迹。但……有一艘高丽哨船昨天出现在事发海域,说是‘例行巡逻’,可没靠近沉船点,也没救人。”
诸葛俊冷笑一声:“好一个例行巡逻。”
他走回案前,盯着那份口供看了许久,忽然问:“幸存的人里,还有谁记得那个下令的声音?”
水手摇头:“我是唯一清醒到被救上来的人。其他人要么死了,要么还在昏迷。”
诸葛俊不再追问。他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然后吹干墨迹,交给身旁内侍:“把这份口供抄三份。一份送枢密院备案,一份交兵部做战情参考,最后一份——送去天机阁,入密档库,加印封条。”
内侍领命退下。
殿内只剩下诸葛俊和那名受伤的水手。侍卫示意要带人离开,诸葛俊却抬手拦住。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林三海,泉州人,以前在渔船上干过十年。”
“这次能活下来,是你命硬,也是你记性好。”诸葛俊看着他,“回去好好养伤。等你能写字了,把今天说的话再写一遍,详细些。包括风向、浪高、敌人船只的样子,哪怕是一点细节,也不要漏。”
林三海用力点头:“是!小的一定写清楚!”
侍卫扶着他慢慢退出大殿。
诸葛俊独自站在原地,目光重新落回舆图。他的手指沿着那条虚线缓缓移动,从黑山洋到仁川港,再到对马海峡的入口。这条路线,既避开了大龙朝的主要哨站,又能快速接应外援。
他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这不是普通的海盗劫掠。海盗不会组织这么严密,不会用战术分割船只,更不会特意清除目击者。而且,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动手,正好是商队满载而归、防御最松的时候。
背后一定有人策划。
高丽内部有人想搞事,但手段太干净,不像他们自己的风格。倒是倭国,惯会借刀杀人,躲在幕后看别人打生打死。
他想起几天前的情报:崔氏族人突然租船,倭商许可证造假却驶向对马海峡。这些事单独看都不算大事,但现在串起来,全指向同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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