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夫人要来的消息,像一块沉重的乌云笼罩在烨王府上空。
原本因萧夜衡暗中清理而略显轻松的气氛,瞬间又变得凝重起来。下人们行走间更加小心翼翼,连工坊里的敲打声似乎都压抑了几分。
苏念雪听从了萧夜衡的提醒,减少了外出,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听雪堂或工坊静室。但她并没有停止活动,反而更加专注地投入到她的“研究”中。她知道,在这种关键时刻,保持常态,甚至展现出一定的价值,或许才是最好的自保方式。慌乱和封闭,反而容易引人怀疑。
她加快了那具改进弩机模型的制作进度,同时开始构思一些更简单、但可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的小装置。比如,利用弹簧和杠杆原理的简易报警器,或者改良一下现有的火折子,使其更易引火且不易熄灭。这些想法都源于她对潜在危险的预判。
翌日上午,陈老夫人的车驾抵达了烨王府。排场不大,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老夫人六旬有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诰命夫人的常服,面容严肃,眼神锐利,由两个贴身嬷嬷搀扶着下了车。早已候在府门的王管事(他似乎又暂时回到了权力中心)连忙躬身迎接,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
“老身听闻王爷近日身子不爽利,特来瞧瞧。”陈老夫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王爷可在主院?”
“在的在的,王爷正在静养,老夫人这边请。”王管事连忙引路,眼角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了听雪堂的方向。
陈老夫人并未直接去主院,反而在途径花园时停下了脚步,目光扫过略显萧瑟的庭院,淡淡道:“这王府,似乎比老身上次来时,冷清了不少。可是下人们伺候不用心?”
王管事额头见汗,忙道:“老夫人明鉴,王爷喜静,吩咐一切从简,奴才们不敢怠慢。”
“哦?”陈老夫人不置可否,话锋却突然一转,“听说,府里新来了一位侧妃?是苏尚书家的女儿?”
来了!果然冲着她来的!隐藏在远处回廊拐角,借着柱子掩护暗中观察的苏念雪,心中凛然。她本是想看看这位老夫人的风采,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点了自己的名。
王管事支吾了一下,才道:“是……是苏侧妃。娘娘入府后一直安心静养,很少出院落。”
“静养是好事。”陈老夫人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王爷身子不适,正需要贴心人照顾。既然进了府,就是王府的人,也该学着伺候主子。去,请侧妃过来,老身也见见,顺便问问王爷的近况。”
这命令下得理所当然,根本不容拒绝。王管事不敢违逆,连忙派人去听雪堂传话。
苏念雪听到小桃气喘吁吁跑来报信,并不意外。她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出。她迅速整理了一下仪容,换上一身素净得体的衣裙,脸上调整出恰到好处的恭谨和一丝怯懦,带着小桃,不疾不徐地朝着花园走去。
来到花园亭阁外,苏念雪垂首敛目,依礼参拜:“妾身苏氏,参见老夫人。”
陈老夫人端坐在亭中石凳上,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并未立刻叫她起身,而是用审视的目光,如同打量一件物品般,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个遍。那目光锐利如刀,带着明显的挑剔和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抬起头来。”
苏念雪依言抬头,目光低垂,不与她对视,姿态放得极低。
“模样倒是周正。”陈老夫人淡淡道,“听说你入府前身子也不太好?如今可大安了?”
“劳老夫人挂心,妾身已好多了。”苏念雪细声回答。
“嗯,既入了王府,就要守王府的规矩,尽心伺候王爷,为王爷分忧,早日为王府开枝散叶,才是正理。”陈老夫人开始敲打,“莫要仗着年轻,或是有些别的心思,扰了王爷静养。”
这话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安分守己,别搞小动作,尤其别想借着冲喜的名头兴风作浪。
“妾身谨记老夫人教诲,定当恪守本分,用心伺候王爷。”苏念雪应对得滴水不漏,语气柔顺。
陈老夫人似乎对她的态度还算满意,语气稍缓:“王爷近日病情如何?饮食起居可还安稳?你既在身边伺候,可知晓?”
这个问题是个陷阱。答得太详细,显得她过于关注甚至可能窥探王爷隐私;答得含糊,又显得她不尽心。苏念雪早有准备,依旧垂着眼,恭敬回道:“回老夫人,王爷静养,不喜人打扰。妾身只在每日请安时能见得王爷一面,王爷气色……似乎比前些时日略好些,饮食皆由钱嬷嬷亲自打理,妾身并不敢过多探问。”
她将知情范围限定在“每日请安”和“表面气色”,并将具体事务推给钱嬷嬷,既回答了问题,又撇清了自己,显得十分懂事守礼。
陈老夫人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破绽,但苏念雪的表情控制得极好,只有恭顺和恰到好处的紧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