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韵斋的书房内,灯火通明,却静得能听见烛火摇曳的轻微噼啪声。
萧夜衡屏退了所有侍从,只留秦刚与苏念雪在侧。三个木盒敞开着,五十三枚“掌心雷”静静地躺在软布上,在烛光下泛着粗糙而危险的光泽。
萧夜衡的目光从这些竹筒上缓缓扫过,最终定格在苏念雪身上,那眼神深邃如古井,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苏念雪,”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敲在人心上,“你告诉本王,此物……究竟有几分把握?若用于实战,可能达到你所说的……‘奇效’?”
他没有问原理,没有问来历,只问最核心的问题——效果。这是将身家性命乃至整个王府命运作为赌注前,最后的确认。
苏念雪迎着他的目光,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书案前,拿起一枚“掌心雷”,指尖感受着竹筒的冰凉和内部火药的紧实感。她不是在犹豫,而是在组织最准确的语言。
“王爷,”她抬起眼,眼神冷静而专注,如同在实验室汇报关键数据,“此物的威力,取决于多个因素:投掷的距离、角度、目标的密集程度,乃至当时的风向。妾身反复测试过最佳配比,其爆响足以在夜深人静时传遍半条街巷,骤起的火光能瞬间致盲近距离的敌人,飞溅的竹片在五步之内可穿透寻常棉甲,十步之内仍具杀伤力。更重要的是,”她顿了顿,语气加重,“其声光之势,对于未曾见识过此等场面的战马和士卒,造成的恐慌与混乱,远远胜于实质的杀伤。”
她将“掌心雷”放回盒中,继续道:“然而,此物亦有局限。引线燃烧时间不易精确掌控,受潮易失效,投掷需臂力与技巧,且……数量有限,每一枚都需用在刀刃上。”她没有夸大,也没有隐瞒,将优劣得失清晰地摆在萧夜衡面前。
萧夜衡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上的雕纹。书房内再次陷入沉寂,只有三人轻微的呼吸声。秦刚屏息凝神,等待着王爷的决断。他知道,接下来的命令,将决定许多人的生死。
良久,萧夜衡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犹豫都已散去,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和身为统帅的果决。“秦刚。”
“末将在!”秦刚猛地抱拳。
“挑选二十名最精锐、最可靠的侍卫,要臂力强、心思稳、胆大心细者。由你亲自带队,即刻开始秘密操练!”萧夜衡的声音斩钉截铁,“就在王府后山废弃的演武场地下密室进行!用沙土填充的仿制品练习投掷,务必在明日日落前,让他们熟练掌握三十步内精准投掷的技巧,以及判断引线燃烧时机的能力!”
“末将遵命!”秦刚眼中燃起战意,但随即闪过一丝担忧,“王爷,时间如此紧迫,只怕……”
“没有只怕!”萧夜衡打断他,目光如电,“我们没有时间了!告诉兄弟们,此战关乎王府存亡,关乎本王性命,更关乎他们自家老小的安危!练!往死里练!”
“是!”秦刚不再多言,重重一礼,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书房内只剩下萧夜衡和苏念雪。萧夜衡操控轮椅,行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月光被浓云遮蔽,天地间一片晦暗。
“念雪,”他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来,“若此番计划成功,你当居首功。若失败……”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本王会设法送你离开京城,保你一条生路。”
苏念雪心中一震。她没想到萧夜衡会在此刻说出这样的话。这并非虚伪的客套,而是一种在绝境中,对可能护不住她的……一种交代。她走到他身侧,与他一同望向窗外无边的黑暗。
“王爷,”她的声音平静却坚定,“妾身既然选择了留下,便已将与王府共存亡视为己任。功过与否,待事成之后再说。眼下,妾身只想确保这些‘掌心雷’,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她没有说什么同生共死的豪言壮语,但这份冷静的担当,却比任何誓言都更有力量。
萧夜衡侧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月光偶尔从云缝中透出,照亮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有欣赏,有动容,或许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好。”他最终只吐出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与此同时,王府另一端的阴暗角落里,一场秘密的审讯也在无声地进行。地牢袭击事件中,秦刚并非毫无收获。他根据死士潜入的路线和方式,顺藤摸瓜,揪出了一个隐藏在王府杂役中多年的暗桩——一个负责采买蔬菜的老仆,姓孙。孙老头在严刑拷打下,终于崩溃,吐露了一些零碎的信息。
指使他提供路线图和适时引开巡逻守卫的,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真面目的“黑衣人”,每次联络都在不同的城隍庙,用特定的暗号交接银钱和指令。孙老头只知道对方出手阔绰,声音低沉,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杀气,似乎……对王府内部的换防规律极为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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