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马蹄声碎。苏念雪一行如同撕裂暗夜的箭矢,冲破重重夜幕,终于看到了扬州城巍峨的轮廓。
城头守军的火把在风中摇曳,映照着他们一身的风尘与疲惫。
苏念雪紧抿着唇,怀中那枚冰冷的银镯如同烙铁般烫着她的胸口,里面装着秦刚唯一的生机,也承载着废弃驿站的血与火。
没有片刻停歇,马队径直冲入钦差行辕。早已得到消息的副统领等人急步迎上,人人脸上都写满了焦灼与期待。
“夫人!”
“药引拿到了!”苏念雪翻身下马,脚步有些虚浮,却强撑着稳住身形,声音因急速奔驰而沙哑,“薛神医何在?秦统领情况如何?”
“薛神医一直在病房守着,秦统领……情况不好,金针锁脉已渐失效,蛊毒反扑之势愈烈!”副统领语速极快,引着苏念雪疾步向内走去。
病房内,烛光昏暗,药气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弥漫在空气中。秦刚躺在榻上,面色已从青灰转为一种死寂的蜡黄,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唯有眉心紧蹙的川字纹和偶尔无意识的肌肉抽搐,显示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薛神医守在榻边,银针还插在几处大穴上,但他的手却在微微颤抖,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
“夫人!”见到苏念雪,薛神医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但看到她一身尘土和指尖的擦伤,心又沉了下去,“药引……”
苏念雪没有多言,直接掏出那枚银镯,递了过去:“‘定魂蛊’在此,需中蛊者之血为引,如何施为,请神医速速决断!”
薛神医接过银镯,触手冰凉。他小心翼翼地拧开镯子上一个极其隐秘的机括,露出内里中空的部分,只见一小团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色泽暗红的胶状物质置于其中,散发出一股阴寒的气息。他取来一根金针,示意副统领扶起秦刚,极其小心地刺破其指尖,挤出一滴颜色发黑的血液,滴入那“定魂蛊”上。
血液滴落,那暗红色的胶状物仿佛活了过来,迅速将血滴吸收,颜色瞬间变得鲜红欲滴,甚至发出极其轻微的“嘶嘶”声。
“按住他!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动弹!”薛神医神色凝重至极,对苏念雪道,“夫人,此蛊入体,如万蚁噬心,痛苦非常,但必须让其顺喉而下,直达蛊毒盘踞之处!”
苏念雪重重点头,与副统领一左一右,死死按住秦刚的肩膀。薛神医深吸一口气,用金针挑起那变得鲜红的蛊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送入秦刚因痛苦而微微张开的喉咙深处!
“呃啊——!”
昏迷中的秦刚猛地睁圆了双眼,眼球布满血丝,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整个身体如同濒死的鱼般剧烈弹动起来,力量大得惊人!苏念雪和副统领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将他按住。他的额头上、脖颈上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浸透衣衫,显然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这煎熬持续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秦刚的挣扎才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彻底瘫软在榻上,呼吸虽然依旧微弱,但之前那种令人心悸的断续感消失了,变得悠长了些许。他伤处那骇人的黑紫色,虽然并未消退,但蔓延的势头确确实实地停滞了下来。
薛神医再次搭脉,凝神感受了许久,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抹去额头的冷汗:“幸不辱命……蛊毒暂时被压制住了。但这‘定魂蛊’极为霸道,只是以毒攻毒,暂时麻痹了‘蚀脉蛊’。一个月……最多一个月,若再无根解之法,两蛊相争,秦统领他……”他摇了摇头,未尽之语,不言而喻。
一个月!苏念雪看着榻上依旧昏迷,但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丝的秦刚,紧绷的心弦稍稍一松,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攫住。一个月,找到“西山先生”和根解之法,时间依旧紧迫得让人窒息。
她退出病房,吩咐副统领和薛神医轮流精心看护,刚回到书房,还未来得及喝口水,癸七的身影便如鬼魅般出现在窗外。
“夫人,”癸七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快了几分,“两件事。第一,我们追踪那西南商队和‘草鬼’提及的‘西山先生’联络点,线索在城外三十里的黑木林断了,对方有备而来,清理得很干净。第二,京城有消息传来。”
苏念雪心一凛:“讲。”
“我们的人确认,弹劾您的奏折,背后确有赵太师余党及几位清流御史的手笔,但真正推动此事、在朝堂上言辞最激烈的,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周廷儒。此人与江南盐商关系匪浅,更重要的是,他的座师,是已致仕的前内阁次辅陈循。陈循虽已离朝,但其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影响力仍在。”癸七顿了顿,声音更低,“此外,我们截获到一封从扬州发往京城的密信片段,用的是官驿加密渠道,内容残缺,但提到了‘浊流将起’、‘早做准备’八字。发信人……指向两淮转运使衙门的一名五品知事。”
苏念雪指尖发冷。周廷儒、陈循……这些名字,将朝中的攻击与江南的阴谋更清晰地联系了起来。而那封密信,更是证实了“浊流计划”已在启动边缘,对方甚至可能在朝中有了接应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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