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晨钟穿透薄雾,在重重宫阙间回荡。
萧夜衡站在乾清宫高阶上,玄色龙袍的下摆被晨风吹得微微拂动。他望着苏念雪离去的方向,眸光深不见底。
“陛下。”身着绛紫官服的北静王萧夜明缓步上前,与帝王并肩而立,“慧宜夫人此番,确令人刮目相看。”
“显微镜……”萧夜衡低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她总是能拿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
“然则周廷儒一党,绝不会善罢甘休。”北静王声音压低,“今日朝堂之上,他们虽暂处下风,但江南盐税亏空、漕运阻滞,这些罪名仍悬在慧宜夫人头上。更遑论,赵太师余孽在京中势力盘根错节——”
“朕知道。”萧夜衡打断他,转身朝殿内走去,“所以才要让她回去。”
北静王微微一怔,随即恍然:“陛下的意思是……”
“江南这场疫病,是灾,也是机。”萧夜衡在龙案前坐下,指尖轻叩案上一份密报,“若她能扑灭疫情,便是大功一件,届时朕再为她正名,朝中无人敢再置喙。若不能……”他顿了顿,眸中寒光一闪,“那便说明,她也不过如此。”
话虽如此,北静王却从帝王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这位以铁血手腕登基的新君,何时曾对一个人有这般复杂的期待?
“传朕旨意。”萧夜衡提笔蘸墨,“加封慧宜夫人苏氏为‘抗疫钦差’,赐尚方剑,准其调动江南各州府兵马、钱粮,专事防疫。另,着太医院副院判携十名太医随行,听其调遣。”
“陛下!”北静王一惊,“尚方剑可先斩后奏,此举是否……”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萧夜衡笔走龙蛇,字迹凌厉,“江南若乱,则天下危。朕既要用她,便给她足够的权柄。”
他顿了顿,又取过一张空白折子:“再拟一道密旨,发往扬州。命暗影卫全力配合苏念雪,凡阻挠抗疫、阳奉阴违者,无论官职,皆可先擒后奏。”
北静王深深吸了口气,俯身领命。他明白,皇帝这是将宝全押在了那位女子身上。
而此时,刚出宫门的苏念雪,正被一群官员围住。
“慧宜夫人留步!”为首的是太医院左院判陈杞,年过五旬,须发花白,此刻面色颇为不虞,“夫人方才殿上所言之‘病菌说’,老朽行医四十载,闻所未闻。莫非天下医者皆错了,唯夫人一人是对的?”
苏念雪驻足转身,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位杏林泰斗:“陈院判,《黄帝内经》有云:‘邪之所凑,其气必虚。’所谓邪气,为何不能是肉眼难见之微小生物?《肘后备急方》记载,取疫病患者衣物,蒸煮后可防传染,这岂非说明疫病可由实物传播?”
陈杞一怔,周围几位太医也面面相觑。古籍中确有此类记载,但从未有人如此直指根源。
“显微镜下,真相自现。”苏念雪从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黄铜筒——这是她让工匠加紧赶制的简易版本,“本宫可让诸位亲眼一观。”
她在宫门外寻了处石桌,取来清水、疫区水样,当场演示。当那些扭曲蠕动的“小虫”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几位太医脸色大变。
“这、这……”陈杞手指微颤,“若疫病真由此等微虫所致,那千百年来之医理……”
“医理不曾错,只是认知有待完善。”苏念雪收起显微镜,语气恳切,“陈院判,疫病肆虐,百姓倒悬。是固守成见,还是放手一搏,救民于水火?您乃杏林表率,当有决断。”
陈杞呆呆站立良久,忽然深深一揖:“夫人之言,如醍醐灌顶。老朽愿随夫人南下,一探这‘病菌’之究竟!”
其余太医见状,也纷纷表态。他们或许不完全信服,但显微镜下的景象太过震撼,由不得他们不服。
苏念雪心中微松。争取到太医院的支持,抗疫之路便成功了一半。
三日后,钦差仪仗离京。与来时不同,此番苏念雪持尚方剑、率太医团队,更有三百禁军护卫,浩浩荡荡开出永定门。城楼上,萧夜衡负手而立,目送车队远去。
“陛下,慧宜夫人已出京了。”太监低声禀报。
萧夜衡“嗯”了一声,目光仍望着远方烟尘。许久,他才开口:“传令暗卫,江南但凡有不利于苏念雪的消息,无论来自何人,一律截下,直报朕知。”
“是。”
车驾内,苏念雪展开江南舆图,指尖划过运河沿线。疫情最重的几个点,被她用朱笔圈出:扬州、镇江、常州……这些皆是漕运要冲。
“夫人。”薛神医撩开车帘进来,面色凝重,“刚接到飞鸽传书,扬州疫情……恶化了。”
“说。”
“前几日尚且可控的隔离区,昨日突然新增病患五百余人,死亡过百。更棘手的是,镇江、常州等地也出现类似病例,传播极快。当地官员奏报,有百姓恐慌外逃,恐成燎原之势。”
苏念雪闭了闭眼。这是最坏的情况——疫情扩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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