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烟雨江南，我的冷藏车一头扎进了广袤荒凉的西北戈壁。车厢里这次装的，是给几个偏远边防哨所的特殊补给，顺带，还有一些林月如点名要的、从某处古代遗址表层提取的土样。
目标人物：金不换。名字挺俗气，人更俗气。
明面上的身份是某大学考古队的“特聘顾问”，实际上，就是个靠着祖传的、夹杂了大量玄学和实用主义的风水术混饭吃的江湖人。根据资料，这家伙有三个特点：一是确实有寻龙点穴、洞察地脉异动的真本事；二是嘴皮子利索，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尤其擅长忽悠……哦不，是与女同志深入交流；三是抠门，爱占小便宜，但大事不糊涂。
车子在颠簸的砂石路上开了大半天，才在一处正在发掘的汉代烽燧遗址旁，找到了考古队的临时营地。
一下车，就看到一个穿着皱巴巴中山装，戴着圆框墨镜，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估计抹了半斤发胶）的瘦高个，正围着队里一个年轻的女记录员，唾沫横飞：
“……小妹儿，你这面相了不得啊！山根丰隆，乃大富大贵之相！只是这眉眼之间，隐有一丝黑气缠绕，恐近期有小人之扰……来来来，让哥哥我给你仔细看看手相，帮你化解一番！”
那女记录员一脸尴尬，想走又不好意思。
我提着两瓶这边陲小镇最能拿得出手的、标签都快磨没了的白酒，走了过去。
“请问，是金不换，金先生吗？”
金不换被打断了“雅兴”，有些不悦地回过头，墨镜滑到鼻梁，露出一双滴溜溜乱转、精光四射的小眼睛。他上下打量我，目光在我手里的酒瓶上停留了两秒。
“你是？”
“送货的，陆师傅。有人托我给金先生带点东西。”我把酒递过去。
他接过酒，熟练地对着阳光看了看瓶身，又晃了晃，脸上立刻堆起了热情洋溢的笑容：“哎呀呀！陆师傅！辛苦了辛苦了！你说这……这多不好意思！”嘴上这么说，手却把酒瓶攥得紧紧的。
他挥挥手让那女记录员先去忙，然后凑近我，压低声音，带着一股子市侩气：“哥们儿，哪条道上的？有啥指教？先说好，违法乱纪、伤天害理的事儿，我金半仙可不干！”他说得正气凛然，如果忽略他刚才骚扰女同志的行为的话。
我笑了笑，没接他的话茬，而是目光投向远处那片苍茫的戈壁，以及更远处若隐若现的雪山轮廓。
“金先生觉得，这片地方的风水如何？”
谈到专业，金不换立刻来了精神，把酒小心翼翼放在旁边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扶了扶墨镜，指着远方，开始滔滔不绝：
“哎呀！陆师傅你算是问对人了！你看啊，此地左依昆仑余脉，如青龙盘踞；右靠黑水故道，似白虎伏卧；前有明堂开阔，后有靠山稳固！本是上佳的‘潜龙卧虎’之局！只可惜啊……”
他话锋一转，叹了口气，指了指脚下：“这烽燧所在，正好钉在了这条潜龙的‘逆鳞’之上！多年兵戈煞气侵染，地脉早已郁结不通。加之近来星象紊乱，地气涌动，我观此地……怕是有‘异物’要破土而出啊！”
他摇头晃脑，说得煞有介事。月光在我脑中同步分析着他指出的几个能量淤积点，与林月如仪器探测到的数据吻合度高达89%。这家伙，果然不是纯粹的骗子。
“异物？”我顺着他的话问。
“可不是嘛！”金不换一拍大腿，又凑近几分，神秘兮兮地说，“我敢断定，这烽燧下面，肯定不止是普通的汉代遗址！至少也是个镇封什么的祭坛！下面压着的东西，年头久了，想出来透透气了！”
他说话时，眼神不由自主地又往不远处几个女队员的方向瞟。
我心中暗笑，开口道：“如果我说，有一个地方，专门处理这类‘想出来透透气’的东西，而且能让你这身本事，用到更广阔、更有意思……也更容易接触到各路巾帼英雄的平台上，你有没有兴趣？”
金不换猛地转过头，墨镜后的眼睛死死盯着我，脸上的嬉笑和市侩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精明和审视。
“官方的人？”他声音低沉下来。
“算是编外人员。”我坦然道，“‘五方守护使’，北方玄武部，缺个能堪舆定脉、洞察先机的队长。待遇从优，接触的都是……非凡人物和事件。”
金不换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眼神闪烁，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一边是自由散漫、偶尔揩油的生活，一边是纪律严明但可能更刺激、平台更高的未来。
他看了看那两瓶酒，又看了看我，最后目光扫过整个考古队，尤其是那几个女队员。
半晌，他猛地一跺脚，像是下了多大决心似的：
“干了！”
但他马上又堆起谄媚的笑容，搓着手道：“不过……陆头儿，咱事先说好，这编制得给解决吧？五险一金不能少吧？还有……出任务的时候，能不能配个女队员当助手？沟通起来比较方便嘛！”
我看着他这副德行，差点没绷住。
“编制和待遇，苏干事会跟你细谈。”我面无表情，“至于女助手……看你表现。先通过考核再说。”
“考核？啥考核？”金不换一愣。
我指了指他刚才说的那个“能量郁结最严重”的方位，也就是烽燧遗址的正下方。
“你不是说下面有‘异物’吗？今晚，你跟我下去，把它‘请’出来。让我看看你金半仙的本事，是不是只会耍嘴皮子。”
金不换的脸瞬间垮了下去，变得惨白。
“啊？下……下去？陆头儿，这……这下面可不兴去啊！我那都是根据理论推测的，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啊！”
我不管他的哀嚎，转身走向冷藏车。
“准备一下，入夜动手。对了，那两瓶酒，算是预支给你的行动津贴。”
身后，传来金不换带着哭腔的哀叹：“我的酒啊……这买命钱也太便宜了吧！”
看着这个又怂又色却又身怀绝技的活宝，我心里对北方“玄武部”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这队伍，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下一个，该去中部看看了，听说那里有个在精神病院兼职的顶级黑客？嗯，很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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