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夜色中疾行,车轮碾过坎坷不平的官道,发出单调而催人入睡的隆隆声。然而车厢内,无人能眠。
萧玄曜时而昏沉,时而清醒。昏沉时,他眉头紧锁,呼吸粗重,显是伤痛苦楚难当;清醒时,那双眸子便如寒星般锐利,扫过窗外飞速倒退的暗影,计算着每一步可能的风险。
我始终捧着那枚圣卵,将它贴近他受伤最重的后背。它散发的光晕似乎真的具有某种奇效,每当他因剧痛而肌肉紧绷时,那柔和的光芒便会微微流转,像是无声的安抚,总能让他稍稍缓和下来。这神奇的联系让我不敢有丝毫懈怠,仿佛捧着的不只是一枚蛋,而是他半条性命。
李忠几次想替换我,都被萧玄曜无声的眼神制止了。他似乎在观察,观察我与圣卵之间这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我们……不回皇宫吗?”我看着马车行驶的方向,似乎并非直驱皇城核心。
“现在回去,等于自缚双手,送入瓮中。”萧玄曜的声音因虚弱而低哑,却条理清晰,“去影鳞卫在城南的一处暗桩。朕要知道,这几日,京城的水到底被搅得有多浑。”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一处看似普通的民宅后院。门迅速关上,隔绝了外界。
早已有人在此接应。见到萧玄曜这般模样,接应之人皆是骇然失色,旋即跪倒一片,鸦雀无声,唯有压抑的呼吸和难以掩饰的悲痛与愤怒。
萧玄曜被小心翼翼地搀扶进内室。这里条件比猎户木屋好了不少,至少干净整洁,药物齐备。
他几乎是立刻就被按在了榻上,随行的影鳞卫中略通医术者上前,重新为他清理伤口,敷上更好的金疮药。过程依旧血腥,他额上青筋暴起,却硬是咬着牙,一声未吭,只死死攥紧了身下的褥子。
我别开眼,不忍再看,手却稳稳地托着圣卵,尽可能贴近他。
处理完伤势,灌下一碗浓黑的药汁,他的脸色才似乎回了一点点的血色。
“说。”他闭着眼,吐出一个字。
负责此间暗桩的影鳞卫副统领陈锋,立刻躬身禀报,语速快而清晰:“陛下,京城现已戒严,九门提督换了瑞王的人。宫中传出消息,称陛下南巡途中感染恶疾,需静养,由瑞王殿下暂摄朝政,总领百官。”
“朝中诸臣反应如何?”萧玄曜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部分老臣称病不出,以观其变。中书令林大人、尚书右仆射周大人等数次请求探视陛下,均被瑞王以‘静养’为由驳回。另有……另有数位大臣,已公开上书,言国不可一日无君,请瑞王早定大计,以安民心。”陈锋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大计?”萧玄曜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是请朕的好皇叔登基的大计吧。”
室内一片死寂。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了。
“南疆使团呢?”
“仍在驿馆,但出入频繁,尤其与瑞王府……交往甚密。”陈锋顿了顿,声音更低,“我们安插在瑞王府的眼线冒死传出消息,南疆人似乎……在催促什么。另外,他们也在暗中搜寻什么,动静不小,似乎极为急切。”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我怀中的圣卵上。是在找它?
萧玄曜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眸光微闪。
“陛下,”李忠忧心忡忡,“如今京城已是龙潭虎穴,您此刻现身,恐……”
“朕若不现身,他们明日就敢宣布朕‘病逝’!”萧玄曜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他们现在不敢明着来,一是尚未找到朕的‘遗骸’,二是摸不清朕到底死没死,更摸不清南疆人的底细和态度。朕回来的消息,此刻想必已传到某些人耳中了。”
他计算得分毫不差。他“即将痊愈归朝”的消息,就是一石投下,足以让暗流汹涌的湖面炸开锅。
“那我们……”
“等。”萧玄曜闭上眼睛,“等他们先乱。等朕……再多恢复一丝力气。”
接下来的两日,我们隐匿在这处暗桩,像是暴风雨中心短暂而诡异的宁静。
萧玄曜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伤口的毒素虽被圣卵的光晕抑制,但清除它们需要时间和药物。我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圣卵的光晕似乎成了他最好的止痛剂和安神药。
偶尔清醒时,他会盯着我手中的圣卵出神。
“它似乎……很亲近你。”有一次,他忽然开口。
我低头看着蛋:“可能……因为我没什么坏心思?”一个穿越来的社畜,最大的坏心思可能就是吐槽老板,确实对这蛋没啥企图。
他轻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过了会儿才道:“试着……感受它。”
“感受?”
“嗯。刀疤脸说它‘醒了’。或许,它并非死物,需要某种……呼应。”他提示道,语气里带着一种他自己也不确定的探究。
我依言,静下心来,不再仅仅把它当个暖手宝,而是尝试将心神沉浸进去。很奇妙,当我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朝争阴谋,只是单纯地感受它温润的光泽和那微弱却坚韧的生命力时,它表面的光晕似乎真的更灵动了一些,甚至……在我掌心轻轻悸动了一下,像是某种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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