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内的血腥气尚未散尽,烛火摇曳,映得他侧脸轮廓明明灭灭。那冰冷骇人的杀意已然收敛,沉淀为眼底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但紧握着我手的力道,却泄露着一丝未曾平复的震怒与……或许是后怕。
他没有立刻松开,我也忘了抽回。指尖传来的冰凉与微颤,与他平日里的杀伐果断截然不同,像是一道细微的裂缝,让我窥见了他坚硬外壳下同样会痛会惊的内里。
“看来,”他低声道,声音沙哑,目光却牢牢锁着我,仿佛我是这骤变局势中唯一确定的锚点,“朕的身边,从来都不止明枪,还有暗箭。”
他这话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自省。指尖无意识地在我手背上摩挲了一下,那细微的触感带来一阵战栗。
“那你……”我声音有些发紧,“你还好吗?”
他却像是被我这句傻话取悦了,眼底的冰寒融化了些许,甚至极淡地勾了一下唇角:“死不了。”顿了顿,他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有你在,有它在,朕岂能轻易交待在这里?”
他终于松开了手,转向陈锋,语气恢复冷厉:“尸体处理干净,查他们是如何精准找到这里的。我们在此地的消息,绝不可能外泄。”
“是!”陈锋领命,立刻带人忙碌起来。
驿站很快被清理完毕,仿佛之前的厮杀从未发生。但空气中弥漫的紧绷感却挥之不去。
接下来的路程,萧玄曜明显更加警惕。路线变得更加飘忽不定,有时甚至会原地停留一两日,故布疑阵。他与我的心腹密报往来也更加频繁。
夜里宿营时,他不再总是独自对着舆图沉思,偶尔会让我将圣卵放在中间,借着那温润的光晕,低声与我分析眼前的局势。
“……镇北侯府世代勋贵,虽有些没落,但暗中竟还藏着这样一支‘影子卫’,朕竟毫不知情。”他冷笑一声,指尖在粗糙的茶盏边缘划过,“朕的那位好舅父,藏得可真深。”
“他们为什么……”我忍不住问,“你不是……”
“不是他们正统的依靠?”他接过我的话,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利益面前,血缘算什么?或许他们觉得,换个更听话的皇帝,比如瑞王,更能保住他们的富贵,甚至……能得到更多。”
他看向我,目光深沉:“更何况,如今又多了一个你。‘守陵人’的后裔,能驱动圣卵。这对他们来说,是巨大的变数,也可能是……极大的诱惑。要么掌控,要么摧毁。”
我下意识地抱紧了圣卵。
“别怕。”他忽然伸手,越过中间的光晕,极轻地拍了拍我的手背,动作有些生涩,却带着安抚的意味,“朕不会让他们得逞。”
他的指尖带着夜间的凉意,一触即分,却在我手背上留下了一片挥之不去的微烫。
关系似乎在悄然改变。不再是纯粹的利用与被利用。一种在生死与共、同历背叛后滋生出的奇特亲近感,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
他会自然地接过我递去的水囊,会在山路颠簸时下意识地伸手护在我身侧,会在看到我因为练习掌控圣卵而疲惫时,淡淡说一句“不急一时”。
而我,似乎也渐渐习惯了在他凝神思考时,安静地待在旁边,捧着圣卵充当“人形暖灯”,甚至敢在他眉头皱得太紧时,小声嘀咕一句“伤口还没好全呢,别老皱眉”。
每次我这样嘀咕,他都会抬眸看我一眼,那眼神说不清是无奈还是别的什么,但紧蹙的眉头总会微微松开些许。
十几天后,我们终于抵达了北境防线最重要的关隘——朔风城。
镇北大将军罗堃是个身材魁梧、面容粗犷、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老将。见到微服而来的萧玄曜,他激动得虎目含泪,却谨守礼仪,只重重抱拳行礼:“陛下!末将终于把您盼来了!”
“罗将军辛苦了。”萧玄曜虚扶起他,“边走边说。”
将军府书房内,气氛凝重。
“陛下所料不差,北狄三王子部族近来异动频频,小股游骑不断试探边界,但主力并未集结,不像要大举进犯。”罗堃指着沙盘,面色严肃,“但他们活动的区域,很反常,一直围绕着……坠鹰涧一带。”
“坠鹰涧?”萧玄曜目光一凝,“那里地形险峻,并非战略要地,也非丰美草场。”
“正是!末将也觉得蹊跷,曾派精锐小队潜入侦查,但那地方邪门得很!”罗堃脸上露出一丝余悸,“进去的兄弟,不是莫名其妙绕晕头转了回来,就是回来后就浑浑噩噩,高烧说胡话,几天都缓不过来,问他们也说不清遇到了什么。只有一个兄弟清醒后模糊地说,好像听到了一种奇怪的歌声,看到了一些……不该存在的古老石雕。”
奇怪的歌声!古老石雕!这与我之前模糊的记忆碎片对上了!
我和萧玄曜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凝重。
“还有,”罗堃压低了声音,“末将按照陛下密旨,暗中监控与北狄、南疆有接触的可疑商人,发现他们大量采购的不是军械粮草,而是一些……很古怪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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