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曜拄着海神戟跪在舱室中央,喘息声在死寂的水下显得格外粗重。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痛楚,额角的青筋不住跳动,握住戟杆的双手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那股狂暴力量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带来的生理反应。
“玄曜!”我游到他身边,想伸手扶他,却又不敢贸然触碰。他体内那股混乱的海神之力正与外来的帝王龙气激烈冲突,任何外来的干涉都可能让情况变得更糟。
他缓缓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异常清明坚毅。他朝我摆了摆手,嘴唇翕动,用传音之术艰难地说道:“无妨……这力量虽暴戾,却与海神戟同源……给我……一点时间……”
话音未落,他猛地闭上眼睛,周身龙气再次升腾,却不是向外爆发,而是向内收敛,如同一个无形的熔炉,将那混乱的海神之力死死禁锢在丹田与心脉之间。我能感觉到,他在用最原始也最危险的方式——以自身为鼎炉,强行炼化这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他在冒险。”汐月游到我身边,声音里满是担忧,“上古海神之力何等浩瀚,即便只是残存碎片,也不是凡躯能轻易承受的。”
我知道她说得对。可眼下我们别无选择。澜婆争取的两个时辰正一分一秒流逝,沉船湾外的黑帆船队不会给我们更多时间。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注意力转向舱室中央那块蓝色晶体。刚才的爆发后,它散发出的光芒已经稳定了许多,但其中封印的那滴液体仍在不断变幻形态,时而如汹涌波涛,时而如静谧深潭。更奇特的是,我体内的星寂之力——那光暗平衡后的特殊能量——竟与它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这晶体……”我游近了些,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却没有触碰,只是悬停在晶体上方三寸处,“它似乎在……悲伤。”
那不是人类的情绪,而是一种更宏大、更古老的意志残留。仿佛一位神明在陨落前最后的叹息,凝固在这方寸之间。
汐月也游了过来,鲛人对水与情感的感知让她比我更清晰地捕捉到了那种情绪。“是悔恨。”她轻声说,银蓝色的眼眸中映着晶体的光芒,“这位上古海神……在生命最后时刻,充满了对某种选择的悔恨。”
就在这时,晶体中那滴液体突然停止了变幻,稳定成一种深邃的湛蓝色。一道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意念,如同穿过万古时光的叹息,直接传入我和汐月的脑海:
“后来者……若汝等身负星辉……又能聆听潮汐之悲……便接替吾未尽之责吧……”
“吾名‘沧澜’,曾掌四海权柄……因一己私念,妄图以神躯容纳‘寂灭之触’的一缕分魂……借其力突破界限……终致神格破碎,神魂俱灭……”
“此晶体乃吾最后的神性碎片……内蕴‘潮汐信标’……可指引汝等寻得‘源海之心’最稳定的三个周期性坐标之一……然,使用需以纯净海神之力或同阶秩序之力激活……”
“那柄戟……感受到了……它承载着吾旧友‘摇光’的部分力量……助它完整……它将成为汝等最可靠的船锚……”
信息断断续续,却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这位名为沧澜的上古海神,竟然是因为试图掌控寂灭之触的力量而陨落的!而这块晶体,不仅是指引源海之心的关键信标,更关系到海神戟的完整觉醒!
“它要我们帮助海神戟完整!”我转向正在艰难炼化力量的萧玄曜,“沧澜说,海神戟承载着名为‘摇光’的星辰之力,需要帮助才能完全觉醒!”
萧玄曜没有睁眼,但眉头明显皱得更紧。他正处在炼化力量的最关键时刻,任何分心都可能前功尽弃甚至走火入魔。
“可我们怎么帮?”汐月看着那块晶体,“沧澜说要纯净的海神之力或同阶秩序之力……玄曜陛下正在炼化的力量倒是海神之力,可那力量太狂暴了,根本谈不上纯净。”
我凝视着晶体,又看了看自己双手。纯净的秩序之力……我体内有星辉,那是星辰的秩序;也有寂灭源气,那是虚无的秩序——但那是一种反向的、毁灭的秩序。而经过心垣调和后形成的那种独特的星寂平衡之力……
我的力量虽然特殊,但本质上也是一种秩序——一种由我个人意志强行划定疆界、让光暗共存的独特秩序。它可能不够“纯净”,但或许足够“独特”,独特到能引起这上古神性碎片的共鸣。
“我来试试。”我深吸一口气,对汐月说,“你退后些,护住玄曜。”
汐月担忧地看着我,但还是依言退到萧玄曜身侧,双手结印,一层淡蓝色的水灵护罩将两人笼罩。
我将双手缓缓按向蓝色晶体两侧,没有直接接触,而是让掌心距离晶体表面仅有一线之隔。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那微妙的光暗疆域。
心口的星云光团缓缓旋转,释放出温暖而坚定的星辰秩序;丹田的黑暗珠子沉寂冰冷,却也在意志疆域的约束下,散发出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虚无秩序。我引导着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秩序之力,以灵族血脉为中轴,以个人意志为调和剂,让它们在我的经脉中形成一道奇异的循环。
然后,我将这道循环之力,极其小心地、一丝丝地导出掌心,注入那块蓝色晶体。
起初毫无反应。晶体依旧散发着稳定的光芒,对我的力量毫无接纳之意。
我咬紧牙关,没有放弃。我回忆起沧澜残留意念中的那种情绪——悔恨,但不绝望;悲伤,却仍有期盼。我将自己对这片天地的守护之意、对同伴的不离不弃、对前路的坚定信念,连同那独特的秩序之力一起,缓缓注入。
我不是在强行驱使,而是在请求,在共鸣。
时间仿佛静止了。水下世界的寂静被无限放大,我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以及力量流淌时细微的嗡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炷香——
蓝色晶体轻轻震颤了一下。
紧接着,一道柔和的、如同月光洒落海面般的清辉从晶体内部弥漫开来。那滴被封存的液体再次开始变幻,但这一次,它的变幻有了韵律,仿佛在应和着某种古老的歌谣。
晶体表面那些蛛网般的裂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弥合!不是完全修复,而是被一种淡金色的光纹填充、连接,形成了一幅复杂而优美的图案——那图案,赫然与海神戟戟身上的某些古老纹路有七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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