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曜当机立断,翻手取出守夜人给予的漆黑贝壳,指甲挑开封印,小心翼翼地倾倒出一滴“时序鲸油”。
那滴浓稠的金色液体并未落下,而是悬浮在空中,内部细碎的时空微光骤然爆发!
嗡——!
一种奇异的、温和却不容抗拒的波动以那滴油为中心扩散开来。所过之处,疯狂翻涌的灰雾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抚平,骤然变得温顺、滞缓。那些尖锐刺耳的“回声”仿佛被拉长、扭曲、然后迅速衰减,变成遥远模糊的背景杂音。闪烁的光影碎片也凝固、褪色,如同浸入水中的墨迹般化开、消散。
以海藻舟为中心,方圆十丈内的时空,被强行“稳定”了下来。虽然依旧身处灰白尘霾,但那种错乱、粘稠、充满恶意的感觉大大减轻。船行的速度也恢复了正常。
我们剧烈喘息,如同溺水者被拉回水面,冷汗早已浸透衣衫。刚才那短短片刻的精神冲击,比一场恶战更消耗心力。
“只能维持大约一刻钟。”萧玄曜盯着那滴缓缓旋转、光芒正在逐渐黯淡的金色油滴,沉声道,“抓紧时间,穿过这片‘回声井’区域!”
海藻舟仿佛也感知到环境的暂时稳定,绿光一盛,速度陡然加快,朝着信标指引的方向疾驰。
在相对平稳的航程中,我们才有余悸观察四周。稳定区域外的灰雾依然在缓慢蠕动,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扭曲的影子或听到一丝逸散进来的、意义不明的低语,但已无法直接影响我们。
“刚才那些声音……”汐月声音微哑,带着后怕,“有些……好像不只是我们的记忆。”
“嗯。”萧玄曜神色凝重,“‘回声井’吸收并混合了所有经过此地的生灵留下的强烈‘印记’。我们听到的,可能还有前人探索者、迷失者,甚至……更古老存在留下的残响。守夜人前辈警告的‘不要回应’,恐怕不仅是因为会迷失,更可能……会与某些古老的、不好的‘回声’产生联系,被其标记或纠缠。”
这个推测让人不寒而栗。这片尘霾,不仅是物理屏障,更是精神与时空的污染区。
就在时序鲸油效果快要结束,周围灰雾又开始蠢蠢欲动时,前方的“景象”再度突变。
灰雾……变淡了。
不是消散,而是仿佛被某种力量稀释、推开。一种沉闷的、规律的“咚……咚……”声,如同巨兽的心跳,又像是某种庞大的机械运转的节拍,从雾霭深处传来,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直接敲打在胸膛上,引起气血和力量的共振与……紊乱!
同时,信标传来的引力骤然增强,且变得明确——指向那“心跳”传来的方向。
海藻舟冲出最后一段浓密尘霾。
眼前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更为诡谲的景象攫住呼吸。
我们仿佛来到了灰雾的“尽头”,前方是一片无比广阔的、无法形容的“空域”。没有海水,没有天空,只有一片不断变幻的、稀薄的、彩色的“混沌”。那些色彩无法用言语描述,像是所有颜色被打翻、混合、又彼此分离,不断流淌、旋转、碰撞,生成光怪陆离的波纹、漩涡和难以名状的几何图形。这就是……混沌带的边缘?
而在那变幻的混沌色彩深处,隐约可见一些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模糊的阴影轮廓,如同沉睡的古老神只躯干,又像是世界规则的实体化碎片,缓慢地起伏、移动。那沉闷的“心跳”声,正是源自其中一个最为庞大、最为靠近的阴影!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混沌带与我们所在的尘霾“边界”之间,悬浮着一些东西。
那是一些残破的、半透明的“景象”,像是被强行从完整时空里撕扯下来的碎片,又像是混沌带力量渗透形成的“海市蜃楼”。它们相对稳定地漂浮着,内容各异:有半座倒塌的冰川神殿,有一片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森林,有一段不断循环着两军厮杀最后同归于尽场景的古战场……而其中最清晰、最引人注目的一个碎片景象,赫然是——
一座辉煌而冰冷的鲛人皇宫大殿。殿内空无一人,只有那镶嵌着“永黯结晶”的潮汐皇冠,悬浮在皇座之上,缓缓旋转,散发出幽暗的光芒。
皇冠的影像如此真实,甚至能看清上面每一道华美而邪异的纹路。它就这么孤悬于混沌边缘,像是一个诱饵,又像是一个警示。
而在那皇冠影像的下方,靠近我们这一侧的混沌色彩中,有一样东西,正随着混沌的流淌,若隐若现。
那是一块不规则的多面晶体碎片,约莫拳头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无法定义的颜色——似乎包含了所有光谱,却又似乎透明无色。它自身并不发光,却奇异地将周围流淌的混沌色彩折射、分解成无比纯净、令人心神宁静的瑰丽光晕。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与规则本源的亲和感与呼唤,从中散发出来。
无需任何说明,一个认知直接撞入我们脑海——
源海之心碎片。
它就在那里,唾手可得,却又仿佛隔着一个世界那么遥远。因为它身处混沌带边缘,与那危险的皇冠幻影、沉闷的心跳阴影、以及无数时空碎片为邻。
海藻舟停在尘霾与混沌带的最后交界处,微微颤抖,仿佛在畏惧前方那完全无序的规则领域。
萧玄曜收回即将耗尽的那滴时序鲸油,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皇冠幻影,最终定格在源海之心碎片上。
“我们到了。”他声音低沉。
混沌带边缘,色彩无声奔流。
那沉闷如心跳的“咚……咚……”声,不再是单纯的声响,而是化作了有形的压力,随着混沌色彩的每一次翻涌,实实在在地挤压着我们的护体灵光和海藻舟的屏障。每一次“心跳”,经脉里的力量就会不受控制地微微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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