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的“星瘴”怪物挟着腥风扑至,那双赤红混乱的眼珠里倒映着我苍白惊骇的脸。它身上残留的星尘微光与暗红藻斑交织,散发出翠烟岛藻墙同源的、却更加狂躁污浊的气息。布满粘液的利爪撕裂空气,直取我的咽喉。
我体内,那缕刚刚收拢、微弱如风中残烛的星辰之力,本能地应激而发,试图在我身前凝结成一面薄薄的银色光盾。然而,与依旧在我经脉中肆虐的黑暗力量相比,这面光盾薄得像层宣纸。
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苍凉、沙哑,却带着奇异稳定韵律的琴音,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听涛阁的“镇海纹”力场,也穿透了外界的厮杀与咆哮,清晰地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铮——嗡——”
仅仅是两个简单的拨弦音,却仿佛带着抚平褶皱的力量。琴音过处,时间都像是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产生了微妙的滞涩感。
那只扑到半空的星瘴怪物,动作骤然一僵,赤红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和挣扎,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音律搅乱了体内狂乱的能量。它身上的星尘微光剧烈闪烁了几下,与暗红藻斑产生了冲突,扑击的轨迹出现了偏差。
就是这毫厘之差!
一道湛蓝戟影后发先至,如同怒海蛟龙,挟着萧玄曜冰冷决绝的杀意,精准无比地洞穿了怪物的头颅!戟尖上压缩到极致的海神之力与龙气轰然爆发,将那扭曲的身躯从头到脚彻底撕裂、净化!
污浊的浆液和破碎的藻类组织四散飞溅,却在即将触及我们时,被一层适时升起的淡蓝色水幕挡住。是汐月。
怪物残骸倒地,迅速化为冒着黑烟的灰烬。
但危机并未解除。窗外,更多的嘶吼和打斗声逼近,显然不止这一只怪物突破了防线。
而那道救命的琴音余韵未绝,竟丝丝缕缕地缠绕而来,并非针对怪物,而是笼罩向依旧在地上痛苦痉挛的我!
琴音入耳,我浑身猛地一颤。
这音律……这音律我听过!在尘霾孤岛上,守夜老人拨弄那残破三弦琴的苍凉调子!
可他不是在万里之外的时空尘霾边界吗?他的琴音怎么可能传到这里?
琴音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它没有试图压制或疏导我体内狂暴冲突的力量,而是带来一种奇异的“间奏”感。就像在两条疯狂对冲的激流之间,强行插入了一段平缓的、中立的缓冲带。
琴音所化的无形波动渗入我的身体,在星辰之力与暗之本源激烈交锋的缝隙间流淌。它不偏不倚,既不助长光明,也不亲近黑暗,只是以其自身那种历经时光沉淀的、近乎“停滞”的韵律,暂时隔开了部分最激烈的湮灭接触点。
就像给两个杀红眼的角斗士,强行按下了短暂的暂停键。
体内毁灭性的内耗压力,骤然减轻了一小部分!虽然两股力量依旧在我体内横冲直撞,相互侵蚀,但至少最致命的那部分“同归于尽”式的湮灭,被琴音暂时抑制了!
我获得了极其宝贵的、短暂的喘息之机!
“趁现在!”珊瑚婆婆浑浊的眼睛爆发出精光,她显然也认出了这琴音的非凡,立刻把握时机,手中珊瑚杖重重顿地,口中吟唱起更加古老晦涩的鲛人咒文。杖头乳白色珍珠光芒大盛,一股比之前纯粹数倍的、清凉柔和的凝魂定神之力,如同甘泉般注入我的灵台,帮助我那刚刚重新凝聚、依旧脆弱不堪的“神”进一步稳固。
“无心!跟着琴音的节奏!用它做锚点,继续收拢星力!”萧玄曜在斩杀怪物后,并未回头,而是持戟守住破碎的窗口,抵挡着外面试图涌入的其他被污染的生物,但他的声音却沉稳地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指导。
我强忍痛苦,将几乎涣散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到那苍凉的琴音上。它断断续续,并不连贯,却每一次拨弦,都精准地出现在我体内能量冲突最激烈的“节拍”上,仿佛能未卜先知。
我尝试着,将自己刚刚收拢的那一小缕星辰之力,附着在这琴音带来的“缓冲韵律”上,想象着它们不是狂暴的洪流,而是随着音律起伏流淌的溪水。同时,我继续以源海之心碎片为“灯塔”,发出微弱的共鸣与召唤。
奇迹般的,这一次顺利了许多!
受到琴音“缓冲”和珊瑚婆婆凝魂术辅助,我自身的“神”更加凝聚。那缕星辰之力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开始更主动地向我靠拢,并且,它似乎也开始“学习”琴音带来的那种平缓韵律,虽然依旧被黑暗力量不断侵蚀,但侵蚀的速度明显减慢,甚至偶尔能利用韵律的间隙,“滑”过黑暗的包围,回归到我的掌控之下。
一缕,两缕,三缕……越来越多的破碎星辉被收拢回来,在我“神”之核心周围,形成了一个极其微小、却相对稳定的银色漩涡。这个漩涡缓缓旋转,散发出微弱的净化与守护之意,开始主动排斥、净化试图靠近的黑暗力量。
虽然绝大部分的星辰之力和几乎全部的暗之本源依旧处于失控的狂暴状态,互相吞噬消耗,但我终于有了一小块可以自主控制的根据地!
这不足以平息体内的战争,甚至可能只是杯水车薪。但这一点点控制权的夺回,意义重大!它意味着,我并非完全无能为力,我有机会,一点一点地将失控的力量重新纳入掌控!
随着这一小块银色漩涡的形成,我身体那剧烈的、不受控制的痉挛终于减缓了一些。虽然依旧疼痛欲裂,虚弱不堪,但至少不再像刚才那样濒临彻底崩溃。我甚至能勉强睁开一丝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萧玄曜守在窗边浴血奋战的背影,是汐月脸色苍白却咬牙维持水幕护住我们所有人的坚定,是珊瑚婆婆全神贯注施法的肃穆,是岩伯长老带人堵住门口、抵挡外面冲击的怒吼。
还有……房间角落里,昏迷的墨鳞,不知何时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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