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曜看向三位长老,目光坦然:“几位长老,碎星屿如今面临的,不仅是星瘴泄露的危机。沧溟,或者说他背后的‘永黯’,目标明确指向天外晶。他们破坏封印,释放星瘴,可能只是为了制造混乱,或者测试某种反应。一旦他们决定全力出手,以碎星屿目前的力量,加上我们几个伤兵残将,恐怕难以抵挡。开启禁忌传承,虽有风险,但或许是获得力量、化解危机、甚至保住天外晶不被夺走的唯一途径。”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这已不仅仅是碎星屿一族的危机,也关乎能否阻止‘永黯’打开归墟之眼的疯狂计划。我以人族帝王之名起誓,若得碎星屿相助,必倾尽全力,共抗此劫。事后,天外晶如何处理,由贵族自行决定,我绝不干涉。”
萧玄曜的话坦诚而有力,既说明了严峻形势,也给出了承诺,将碎星屿的利益与更大的世界危机捆绑在一起。
岩伯、珊瑚婆婆和那位干瘦老妪沉默地交换着眼神。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气氛。
良久,岩伯长长叹了口气,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几岁:“萧公子所言在理。星瘴之祸近在眼前,外敌虎视眈眈,确已到了关乎存亡的时刻。老骨头了,有些规矩,该破也得破。骨婆,珊瑚,你们意下如何?”
骨婆闭上凹陷的眼睛,手中一串漆黑的鱼骨念珠拨动得哗啦作响,半晌才道:“禁忌开启,恐有不测。但坐以待毙,亦是死路。老身……同意。”
珊瑚婆婆看着手中残缺的龟甲,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陈锋和气息虚弱的我,最终点了点头:“唤醒另外两位闭关的老家伙吧。海魂殿,必须开启。”
决议已定,几位长老立刻分头行动。岩伯和骨婆去唤醒另外两位常年闭关的大长老。珊瑚婆婆则开始准备开启海魂殿所需的各种古老祭品和仪式材料。
听涛阁内暂时只剩下我们几人。
“无心,你感觉那符文,与长老们提到的‘潮汐符文’有关吗?”萧玄曜问我。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气息有相似之处,都涉及疏导与平衡。但我得到的更……古老,更抽象。像是某种基础规则,而‘潮汐符文’可能是其一种具体应用。如果能亲眼看到海魂殿里的禁忌传承,或许能印证。”
“你现在的身体,能支撑进入海魂殿吗?”汐月担忧地问。
我感受了一下体内状况。银色小漩涡依旧在缓慢旋转,吸纳着游离的星力,比之前稳固了些,但规模增长缓慢。暗之本源依旧蛰伏,但那种被更高层次存在“注视”的微妙感觉时隐时现,让我不安。总体而言,依旧虚弱,但精神因发现了线索而亢奋。
“必须去。”我咬牙道,“这可能是我掌握那符文、恢复力量的唯一机会。也是救陈统领、解决星瘴危机的关键。”
萧玄曜没有反对,只是沉声道:“届时我会在你身边。汐月,你留在外面,照看陈锋和墨鳞,同时警惕外敌。”
汐月虽然不放心,但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排,郑重地点了点头。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我继续尝试观想那角星光符文,每一次凝视,都有新的细微感悟流淌心间,对体内力量的掌控似乎也精微了一丝。海藻舟印记平静,舟灵沉睡,但与我那种血脉相连的紧密感愈发清晰。
大约两个时辰后,岩伯和骨婆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位看起来更加苍老、几乎如同化石般的鲛人老者。一位身形佝偻,白发稀疏,手持一根弯曲的龙骨杖;另一位则异常高大,但瘦得皮包骨头,脸上覆盖着厚厚的、如同石化的鳞片,双目紧闭,似乎已不能视物。这便是碎星屿最后两位大长老,“龙杖公”与“石目叟”。
五位大长老齐聚,简单商议后,决定事不宜迟,当夜子时,月华最盛之时,开启海魂殿。
夜色再次笼罩碎星屿。这一次,没有星瘴暴动,但空气中弥漫着比昨夜更加肃穆凝重的气氛。所有族人都被要求留在屋内,不得外出。
在岩伯的引领下,我们穿过寂静的村落,来到岛屿中央山脉脚下的一处隐蔽洞穴前。洞穴入口被无数垂挂的藤蔓和发光的珊瑚遮掩,若非刻意寻找,极难发现。
五位大长老分列洞穴入口五方,开始吟唱古老而晦涩的咒文。他们手中各自持有不同的信物:岩伯的是一块布满螺纹的黑色礁石,珊瑚婆婆的是那根珊瑚杖,骨婆是鱼骨念珠,龙杖公是龙骨杖,石目叟则捧着一颗浑浊的、内部仿佛有云雾流动的巨大珍珠。
随着咒文响起,五件信物同时散发出柔和而古老的光芒。光芒交汇于洞穴入口,那些藤蔓和珊瑚自动向两边分开,露出一个向下延伸、深不见底的幽暗石阶。一股混合着海腥、尘封、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苍凉威压的气息,从石阶深处扑面而来。
海魂殿的入口,打开了。
“走吧。”岩伯当先举步,踏上了石阶。萧玄曜扶着我紧随其后,其他几位大长老和骨婆、石目叟也入内。
石阶漫长而曲折,两侧岩壁上偶尔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远古壁画,描绘着鲛人先祖与巨兽搏斗、祭祀星辰、驾驭潮汐的场景。越往下,那股苍凉的威压越重,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我们。
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海底洞窟出现在眼前。洞窟顶部镶嵌着无数能自行发光的夜明珠和奇异水晶,将内部映照得如同白昼。洞窟中央,是一座完全由洁白珊瑚和某种莹润玉石构筑的宏伟殿堂,风格古朴庄严,与碎星屿地表建筑的简朴截然不同。殿堂的大门紧闭,门上雕刻着复杂无比的海浪、星辰与巨鲸图案。
这里,便是海魂殿。
而在殿堂旁边,还有一扇更为矮小、由漆黑如墨的巨石垒成的石门。石门没有任何装饰,光秃秃的,却散发着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死寂、以及……深沉的怨怼之气。
那扇门,仿佛通往的不是存放知识的秘所,而是……永恒的囚牢。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扇漆黑石门上。
禁忌传承,就在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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