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光还没照进食堂,祝棉就已经醒了。她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呼啸的寒风,心里却比这腊月的天气还要冷。
自从许凤仙留下那本《原料毒性图谱》,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那本小册子现在被她藏在调料柜最深处,用花椒罐子压着。可即便这样,她还是觉得不安心。
妈,你怎么起这么早?陆援朝揉着惺忪的睡眼,从被窝里探出小脑袋。
祝棉摸了摸儿子的头:再去睡会儿,天还早。
可她自己的睡意早就跑得无影无踪。轻手轻脚地起床,她走到调料柜前,忍不住又拿出那本小册子。指尖拂过1910菌株甜味剂旁那个醒目的红色星标时,那股熟悉的寒意又爬上脊背。
这行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注释:高伪装性,可通过食物链快速传播。
食物链......祝棉喃喃自语,心里猛地一紧。这不就是冲着食堂来的吗?
赵师傅,找什么呢?
祝棉提着锅勺,声音清亮地问。其实她早就注意到赵三喜又在后厨转悠了。这已经是他这周第三次在没人的时候摸进厨房。
没、没什么,赵三喜慌忙从堆满杂物的角落直起身,瘦长的脸上堆着过分热情的笑,就是见不得脏,收拾收拾。
祝棉没说话,目光扫过他刚才摸索的墙角。那里除了积年的油垢,什么都没有。但她注意到,赵三喜的手指在墙缝处多停留了一会儿,像是在确认什么。
赵师傅真是勤快。祝棉笑了笑,转身继续搅动锅里的粥,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没离开过他。
这时,她注意到安静趴在角落小凳上的陆和平。这孩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苍白的脸蛋藏在厚棉帽下,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手里的炭笔在破纸壳上划出细碎的声。
他在画赵三喜那双手——骨节粗大,指根处的皮肤却光溜溜的,有些地方厚得不正常。这哪是常年在厨房干活的人的手?
午餐高峰过后,厨房终于安静下来。祝棉一边擦着灶台,一边想着赵三喜那双可疑的手。这个自称是从邻县来的厨子,手艺确实不错,可总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劲。
铲子突然一顿。
灶台木沿与油渍的边界处,不知何时钉上了一小幅炭笔画。纸壳边缘毛糙,却绷得笔直。
画上是一只贼眉鼠眼的老鼠,整个脑袋几乎都探进了巨大的油缸,两只前爪贪婪地扒着缸沿。画面潦草,但细节精准得让人心惊——尤其是老鼠的左前爪,爪尖的茧纹歪斜重叠,像反复磨损的老藤。
和赵三喜刮锅时掌心弓起的那抹凸痕,一模一样。
祝棉的心猛地一跳。这是陆和平画的?这孩子什么时候观察得这么仔细?
她面不改色地将画扯下,随手折进衣兜。纸片擦过掌侧那块星形小疤,传来细微的灼热感。
这疤是小时候不小心烫伤的,可最近不知怎么,总是在关键时刻隐隐作痛。
赵师傅!祝棉的声音突然热络起来,她掀开正咕嘟冒泡的大锅盖,白茫茫的蒸汽顿时弥漫开来,这雪天,喉咙干得冒火!得熬点浓的驱驱寒!
赵三喜凑近两步,搓着手:掌柜的您手艺顶好!
香不香的,关键在手艺。祝棉用铁钳夹起一个冻得乌黑发亮的冻梨,悬在滚水上方,瞧这冻梨,讲究个......
她手腕微旋,铁钳尖只轻轻夹住冻梨的蒂柄,眼神却牢牢锁住赵三喜的脸。这一刻,她的心跳得厉害。万一猜错了,冤枉了好人怎么办?可万一猜对了......
赵三喜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脖子微微前探,下意识抬手仿佛要去接。
......头滚滚皮!
钳尖猛地一颠!
黑硬的冻梨不是垂直落下,而是在蒸汽里狡猾地一蹭锅沿,带着刁钻的冲劲儿,直直朝着炉膛口半开的炽红炉灰坠去!
——滚掉涩气!
噗嗤!
冻梨核精准砸进暗红灰烬,刹那间,无数猩红火星地炸起!
当心!
赵三喜喉咙里爆出一声变调的惊呼。一只瘦长的手快如闪电地插进炸开的火星中,准确地握住了那枚烧得滋滋作响的冻梨核!
烧灼皮肉的焦臭瞬间弥漫。
赵师傅!祝棉一步抢上前,一把攥住赵三喜的手腕,力道极大。另一只手迅速扳开他被烫得卷皮的手掌——救人要紧的样子,指腹却狠狠地擦过他掌心偏下部。
虎口!指根!掌弓凸起处!
皮肉翻卷焦黑之下,那触感绝非寻常劳作者的厚茧。那是层层叠叠、宛如铁树厚皮的枪茧!硬得硌人!还有一道横贯大半个掌心的深凹勒痕,像某种特殊爆破装置固定拉索长期紧勒留下的印记!
赵三喜猛地吸气缩手,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但立刻被剧痛和慌张掩盖:没、没事!皮糙肉厚!
他把捏在手里、已烧焦大半的梨核攥得更紧,手指微微痉挛。
祝棉的心沉了下去。这双手,分明是一双握惯了枪、摆弄过爆破物的手。她强压下心头的震惊,装作关切地说:快去用凉水冲冲,我这儿有烫伤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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