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最后一缕天光湮灭时,黏在陆建国文具盒上的冻梨核猛地一跳!蛛网般的黑紫色菌丝疯狂滋长,瞬间缠紧盒盖缝隙,那颗嵌在棉胎豁口里的微型深海定位器发出尖锐的蜂鸣,如同垂死昆虫的哀鸣。
“哥!”蜷在窗边的陆和平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嘶鸣,瘦小的身体僵直,蜡笔在素描本上划出长长一道惊悚的红线。
陆建国像一头被激怒的小豹子,反手就将文具盒狠狠按在桌上:“闭嘴!”蜂鸣被闷在铁皮盒子里,嗡嗡地震得他虎口发麻。他死死压着盒子,脖颈上的青筋都绷起来了。
“哗啦——”
一声刺耳的石磨转动声就在这时毫无征兆地撕破了夜的寂静。是院墙外老李家豆腐坊,磨盘的声音又慢又钝,像是生了锈的轴承在费力呻吟,在压抑的夜里格外扎心。
祝棉端着熬好的姜糖水刚推开门,浓烈的海腥味、定位器的尖啸和那生涩的磨盘杂音像三根冰冷的针,同时扎进她的神经。她几乎是扑过去的,一把拨开惊惶盯着哥哥的援朝和和平,目光锐利地扫过被建国死死摁住的文具盒。盒盖缝隙里探出的菌丝漆黑发紫,像活物般还在细微地蠕动。
“拿热手巾!”祝棉的声音沉静得像冰下的暗流。
陆建国只觉得手下一轻,那沉甸甸的铁皮文具盒已经被祝棉抄了过去。姜糖水冒着腾腾的热气被泼在盒口,灼烫的甜香暂时压制了那股令人作呕的腥气。
和平颤抖的小手递过热毛巾,眼睛却空洞地盯着昏暗的玻璃窗。院墙外那令人烦躁的磨盘声还在固执地响着,咯…吱……咯…吱……小画家的眉头忽然皱紧了,一种她无法形容的恐慌攥住了心脏。她拿起蜡笔,近乎本能地在素描本上描画窗外模糊的豆腐坊轮廓和那个巨大笨重的石磨。
线条粗重而凌乱,透着一股不安。
“娘…磨盘…”和平的声音细如蚊蚋,带着梦呓般的恐惧,“裂开…黑了…那人…掉下去了…”
祝棉心头猛地一悸,放下依旧在震动的文具盒,几步冲到和平身边。昏黄的灯光下,和平的画纸上,那原本浑圆的石磨盘面竟诡异地裂开了一道扭曲的黑口,一个模糊挣扎的人形正被裂缝无声地吞噬!那裂口的形状……
祝棉瞳孔骤缩。像极了当初在矿洞底下,那些被“901”菌蚀啃噬出来的孔洞边缘!
“建国,看好弟妹,锁好门!谁来也别开!”祝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抓过桌上那罐备用辣油,像一阵风般卷向院墙外的豆腐坊。
老李家豆腐坊的后窗蒙着厚厚的油垢和水汽,昏暗的灯火艰难地透出来。空气里浸润着生豆的清气,此刻,却被那异常滞涩的磨盘声搅得鬼气森森。
祝棉紧贴着冰冷的泥墙,从一扇破旧木窗的缝隙里向内窥视。
石磨旁,新来的帮厨老刘正佝偻着背,似乎全神贯注地在推动磨盘。他那双青筋虬结的手紧紧握着磨杠,每一次推动都显得极其费力,汗水浸湿了他灰褐色的薄褂。磨盘转动发出的“嘎…啾…”声,如同垂死牲畜的喘息。
这根本不是在磨豆腐!
祝棉的目光锐利如刀。不对……他的力根本不是用在推磨上!他的重心,他的每一块绷紧的肌肉,都在对抗着磨盘本身那石芯与底座间某个极其微小、极其精细的环节!仿佛那笨重的石磨变成了一个需要无限耐心才能解锁的精密保险箱。
她的视线猛地钉在磨盘轴心的位置。
就在老刘又一次“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磨盘推到某个特定角度的瞬间——那浑圆笨重的青石磨盘边缘,似乎极其轻微地错开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缝隙!
祝棉的呼吸瞬间停滞。她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陆凛冬上一次探亲时,漫不经心把玩的那个黄铜怀表内部结构!一样的结构!这石磨芯子,是活扣的!
当远处营地的熄灯号飘渺地隐去,豆腐坊的灯火也突兀地熄灭了。黑暗中,只有磨盘的“嘎啾”声还在固执地响着。
一条黑影如同游鱼般滑入虚掩的后门,无声地潜伏在了角落阴影里。是祝棉。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那令人生厌的“嘎啾”声停了下来。
死寂。
黑暗中,响起衣服布料窸窣摩擦的声音。一个更深的轮廓在石磨旁蹲了下来。
接着是金属与坚硬石面极轻微、极谨慎的刮擦与敲击声——哒。嗒,哒…嗒…
祝棉屏住呼吸。
黑暗中传来一声极其细微、充满满足感的吸气声。
就在这松懈吐纳的瞬间!
祝棉动了!她像猎豹般从阴影中弹射而出,身体带着一股决然的力量扑压上去,目标不是人,是那双正在石磨轴心摆弄着什么的手!
“别动!”一声嘶哑的厉喝同时爆响,冰冷硬物如毒蛇般精准地抵住了她咽喉跳动的脉搏!
是枪口……不,是匕首刀尖。
祝棉的身体瞬间僵硬如石雕。
“身手不错。”黑暗中,一个完全不同于白天那佝偻帮工、变得异常冷硬的声音响起,“嫂子,你这可不是查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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