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炮?啥炮!不如放梨!砰!哗啦啦啦——梨汁糊墙最好看!”
他踮脚想探头看那扇被妈妈“染了色”的铁门。
建国一把将他拽回角落阴影,但这次没有瞪弟弟,也没有低吼“闭嘴”。这个一直紧绷如小狼的少年,紧抿的唇角罕见地向上弯起一线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死死盯住前方铁门。
厂区深处的黑暗里,骤然爆燃起短促而激烈的火星跳跃!
那是枪口焰在封闭空间内的瞬间绽放,赤红、刺眼、转瞬即逝。随即传来几声沉闷的肢体撞击声、压抑的闷哼,以及重物倒地的钝响。
然后,一切归于死寂。
比之前更深的死寂。
夜风卷着废纸片无力贴在那扇糊满梨汁的铁门上。一片梨皮粘在门缝处,在风中微颤。
祝棉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右手一直紧攥着围巾一角。指骨僵硬发白,指甲陷进掌心,留下四个月牙形红痕。
她缓缓深吸一口气。冷空气灌入肺叶,带着硝烟、铁锈和一丝微弱的梨子甜香。
陆凛冬高大的身影从门洞内无声步出。
硝烟味先他一步涌来。但在这股味道之上,奇异地漂浮着一丝清甜。
他径直走向祝棉,脚步在距离她五步时几不可察地缓了一瞬。
煤油灯光掠过他的肩头。
帆布枪带上,一抹奇异的、粘稠发亮的深褐色痕迹正缓缓向下蜿蜒。那是梨汁,混合着门上的铁锈和尘土。
他没说话。
目光扫过蜷在角落里、抱着画本呆呆望他的和平;掠过板着小脸故作镇定、眼神灼亮的建国;最终落在兴奋搓着小手的援朝脸上。
然后,那目光才稳稳挪到祝棉被夜风吹乱的卷发上,停驻。
“嫂子……”
先前质疑的年轻队员从门洞里跟出。他指着自己脸颊上一块黏糊糊的梨肉,表情恍惚:“……您这冻梨炮,还有……还有存货不?”
话音未落——
“嗝~!”
一声响亮、绵长、带着梨子香甜味的饱嗝,突兀地打破了沉默。
援朝赶紧捂嘴,但眼睛已弯成两枚小月牙。他的小棉袄口袋里,隐约露出半块被啃了一口的冻梨肉。冰凉,甜软,是他趁乱从地上捡的“战利品”。
黑暗中掠过一丝极轻的笑音。
陆凛冬没有看那个队员,也没有看偷吃的儿子。他目光垂落,右手大拇指指腹极快、极隐蔽地在左腰侧那块被梨汁浸透的军装布料上,用力蹭了一下。
动作随意得像拂去一粒灰尘。
然后他抬起手。
那只骨节分明、手背有伤疤和火药灼痕、此刻还沾着褐色粘液的手掌,在半空中悬停了一瞬。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这只惯于握枪、投弹的手,此刻该指向哪里?
最终,手掌轻轻翻转,摊开,平稳地伸到援朝面前。
“缴获。”
声音沉稳无波。
但躺在他宽大掌心里的,不是弹壳,不是证件。
那是一小卷用红色橡皮筋仔细扎好的什锦水果硬糖。
大约七八颗,挤在一起。透明的玻璃纸包裹着里面鲜艳的糖块——橙色的橘子味,红色的草莓味。色彩俗艳而热烈,在昏弱光线里反射着廉价却温暖的微光。
那是八十年代,普通孩子只有在过年时才能尝到的甜蜜。
祝棉没有伸手碰糖。
她慢慢地弯下腰。
从地上那个摊开的牛皮纸本上,她轻轻地拿起了那截天蓝色的蜡笔。
笔身温热——被和平的小手握了太久。
在和平方才无意识涂下的那些湿漉漉的紫色圆点旁,在那些象征闷痛与恐惧的痕迹旁边——
祝棉用最鲜亮、最饱满的橙色蜡笔,稳稳地画下了一颗星星。
不是标准的五角,而是有些歪斜的、带着毛边的、仿佛还在颤抖的星星。但它饱满得几乎要胀破纸面,橙色的蜡屑堆积在笔画中央,在灯光下泛着温暖的、蜂蜜般的光泽。
画完最后一笔,她将蜡笔轻轻地放在那卷水果糖旁边。
天蓝色的笔杆挨着彩色的玻璃纸。
夜风还在呜咽,搅动着门洞深处的硝烟余味,也托起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冻梨清甜。
和平一直安静地看着。
看着妈妈画星星,看着爸爸掌心的糖,看着哥哥的侧脸,看着弟弟口袋里的梨肉。
然后,这个经历了太多无声恐惧的孩子,悄悄地、试探性地,伸出了自己冰凉的小手。
小指微微弯曲,指尖因为寒冷而泛着青白。
它小心翼翼地在空气中移动了一寸,又移动了半寸。最后,轻轻地、牢牢地,勾住了妈妈沾着梨汁和蜡笔屑的食指指尖。
冰凉,触碰到了温暖。
祝棉没有动,任由那只小手勾着自己。她能感觉到孩子指尖细微的颤抖,像受惊小鸟未稳的心跳。
她抬起头,望向陆凛冬。
丈夫的目光也正落在她们交缠的手指上。夜色中,他眉骨的那道疤痕似乎柔和了些许。
风还在吹,掠过厂区深处那些看不见的硝烟与血迹。
但就在这一刻,在这处背风的墙角,空气里分明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冻梨化开的清甜。
橙色蜡笔画下的星光。
还有一只小手终于寻找到的、可以紧紧勾住的指尖。
这些细小的、微不足道的东西,正在缓慢地、坚定地,融化这个寒夜最坚硬的边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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