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江宁府衙发起的这次赈济,石元等人都未有过怀疑,
毕竟朝廷筹划的北伐在即,江宁城外越聚越多的流民也确实是需要赈济来稳定下人心。
而且为了稳住流民的心思,为了稳定江宁的环境,为了在官场,在江东士林间的名声,杜充慷他人之慨,让那些富户捐些钱粮出来赈济,也没有什么好怀疑的,甚至石元等首领还亲自过去给粥场的衙役表示过感谢。
而前来主持赈济的衙役临结束的时候还特意说了,杜大人心怀怜悯,不忍城外的诸多流民忍饥挨饿,是以才组织了此次赈济之事,原本计划赈济三日,不过因为衙门事务繁忙,这两处地方又太远,明日的赈济就在府衙前的大街进行了,如果这些流民愿意,也可以明日到府衙前面去领就是,但一定要遵守规矩......。
石元等人虽然觉得有些惊异,但衙门的差役不是假的,两处粥场的赈济也是实打实的稠粥,也不疑有他,不过为防止进城的人数太多惹得诸多大人心烦,到第二日便安排孙河、赵图等人先领千余的流民进城领粥。
当时,有十余个新入流民营地不过十几天的十几个精壮,因为前几日的慷慨出力,已经得了石元等人的初步信任,在一番软磨硬泡下,也混入孙河等人的队伍中,被带了过去。
但这一去,就出了大问题!
孙河等人一路顺利的到了府衙外,果然那里的长街上设得有粥场,他们便组织人上去排队领粥,结果才领了不到百人,便有一大群的人汹汹而来,将他们所有人拿棍棒赶开,霸占住粥场,不让他们任何人近前。
在江宁城里,孙河等人哪里有跟人家争抢的底气,只想这粥场这么大,熬的粥又如此之多,这些人吃饱之后总是要走的,便让众多饥民先耐心等待。
谁知这些人根本不是来吃粥的,是来捣乱的。
看他们不敢上前,这些人便将所有的粥锅打翻,甚至将数十大锅浓粥统统倒入旁边的河渠,竟然是宁愿毁掉也吧不给这些饥民吃一口!
这下这些饥民如何忍得下去?纷纷上前理论,那些人却凶悍异常,直接掏了刀子出来,当场就捅死了十几个流民。
孙河在这些人动手毁粥的时候就发觉不对——这些人在府衙门口如此肆无忌惮,不但衙门里面没有丝毫的动静,连主持粥场的衙役也都全数躲得不见了。
但如此地步,诸多流民也是愤恨不已,他们也很难再约束住这些被彻底激怒的流民了。
何况在被杀了十几个同伴后,流民们中那刚加入不过几天的十几个精壮也纷纷怒吼连连,鼓动着诸多流民动手,甚至还抢先出去与那些捣乱的对杀,将局势搞得混乱无比,也血腥无比。
孙河等人眼见情况要不受控制,连忙喊人控制住出手,只让他们先尽力将两边的行凶者都先擒拿下来,等事态控制下来之后,再去向府衙的大人请罪。
只是他们将事态控制下来后,府衙里面却迟迟没有人出来主持场面,他们在外面喊了一阵,等来的却是从左右大街突然涌现出无数的披甲兵卒,限制他们不能做任何的举动。
而这时府衙里面才有人出来,却是厉声指责他们无故屠杀无辜百姓,无故聚众冲击官府衙门,在受到斥责后居然还公然打杀官差,其意图就是要谋反,接着就命左右兵卒当场格杀勿论!
孙河等人当即被惊在当场。
而在诸多兵卒的步步紧逼下,孙河等人就算想要竭力辩解,却没有任何人想要听他们多说一句,敢多说的都直接以弓弩射杀!
在这关键时刻,徐凛等人赶到现场,领人挡在诸多兵卒面前,要将刚刚控制住的几十个行凶者,抓到衙门里面去找杜充等人审问究竟,却不料这些明明被绑得好好的行凶者中,竟然突然挣脱开来,而那新加入的十几个精壮之中,更有一人直接爆起,将徐凛一棍打倒,又与他那些同伙一起,掏出不知道藏在哪里的短刀,将随徐凛赶到的十几个学子都一阵乱捅,将场面弄得彻底的无法收拾!
而看到徐凛都被这些暴徒冲击,那些披甲兵卒也不再保留,直接强行冲杀过来,其下手之狠,下手之快,不要说他们这些流民饥民了,就是那些两边动手的凶徒,都要一律格杀当场!
孙河等人这才知道其中有天大的阴谋!
孙河他们是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本想束手就擒,但悲愤无比的流民哪里肯任人宰割,慌乱间便随便选了一个方向突围而逃。
而在诸多凶悍兵卒的围困下,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饥民一路突围出来,却是出奇的顺利!
或者说当时不能叫突围了,是在冲出重围后,在身后这些官兵的驱赶下,诸多流民纷纷拥着孙河等人往西城外逃窜,而孙河等人即便越发知道这阴谋的恶毒,却是再也无法可想......。
石元髯须散乱,双目血泪横流,悲愤无比的对周原痛喊道:
“我能怎么办?
周原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
能怎么办?
我石元知道是孙河、是赵图这些蠢货铸成大错,也知道这事从头到尾,都是杜充这恶贼给我们这数万流民挖的大坑,挖的大陷坑,是要借此屠杀我们城外的这数万人!
但为了求得哪怕万一的生存机会,我石元跪在他们这千余人面前,告诉他们其中的利害!
我求他们为我们这数万人的生存,去接受衙门的审判啊!
石元伸出的两只手掌血迹斑斑,他的左手甚至连手掌都只剩半张!
周原心痛如刀绞!
他不难想象石元为求那些人去送死用的什么方法!
但就算这样,官府依旧不愿给他们一条活路啊!
石元也是气急攻心,颤抖的手挥舞着,怒吼连连:
即使这千余人中有五六百人愿意顾全大局去送死,可这官府都不给他们一条活路啊!这五六百人连入城的机会都没得到,才走出流民营地,就被围在外面的官兵屠杀干净,根本就不给他们任何争辩的机会!根本不给他们再入城求个谅解的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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