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内的空气比车厢里更冷，血管壁上的荧光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干了活力，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微弱脉动。陆昭明的脚步在柔软的肉质地面上几乎没有声音，身后那扇门已经关闭，他没有回头。
“前方三米处有机械残片。”艾琳的声音从他的耳膜深处传来，带着金属共振特有的冰冷质感，“它们……不太对劲。”
陆昭明停下脚步，右手轻轻搭上腰间的菌丝接口。诡雾罗盘在他脊椎内微微震动，仿佛感应到了某种不安的存在。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灵视已经展开。
视野中，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零件——齿轮、轴承、断裂的连接臂，还有几块表面刻满符号的金属板。它们像被遗弃在时间夹缝中的残骸，在幽暗中缓慢旋转，却没有任何规律可循。
“存在度异常。”他低声说。
“低于三十？”艾琳问。
“最低的只有百分之十七。”陆昭明的目光锁定其中一块齿轮，它正以一种违反物理法则的方式悬浮在半空，边缘泛着半透明的灰蓝色光辉。那是幽影态，意味着它几乎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
“小心点。”艾琳提醒，“这种状态下的物体可能引发空间震颤。”
陆昭明点头，手指轻触罗盘，启动熵值具现化功能。刹那间，整个通道的光影剧烈扭曲了一下，那些零件的轮廓变得更加清晰，而某些隐藏的信息开始浮现。
“编号T-714。”他念出齿轮表面的一串数字，“这不是列车原厂制造的零件。”
“不是。”艾琳的声音低沉下来，“是守夜人早期实验的代号。我见过类似的记录。”
陆昭明沉默了几秒，伸手触碰那块齿轮。指尖刚一接触，一股强烈的记忆碎片便涌入脑海。
画面模糊不清，像是透过一层厚重的水幕。他看到一间实验室，灯光昏黄，仪器嗡鸣。一个人影坐在角落，低头摆弄着什么，背对着镜头。桌上放着一个八音盒，盒子盖子半开，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旋律。
然后画面戛然而止。
“你看到了什么？”艾琳问。
“一个实验室，一个八音盒。”陆昭明揉了揉太阳穴，脑中仍有残留的刺痛感，“还有一个……我不知道是谁的人。”
“那是陈墨。”艾琳语气平静，“他曾经负责过‘黄昏刻印’的早期开发项目。T-714就是那个时期的产物之一。”
陆昭明心头一震。
“你是说，这些零件……是他留下的？”
“或者，是他设计的一部分。”艾琳顿了顿，“但问题在于，这些东西不该出现在这里。”
陆昭明环顾四周，其他零件也开始显现出类似的现象。一块断裂的电路板表面浮现出一段模糊的文字：“编号007，启动程序中止。”另一块轴承内部则闪烁着一道微弱的蓝光，频率与他在艾琳机械义眼中见过的信号极为相似。
“这些零件……在传递信息。”他说。
“导航协议。”艾琳分析道，“它们原本的功能应该是引导某个系统运行，但现在……它们被污染了。”
陆昭明皱眉，“认知污染？”
“没错。”艾琳的声音变得严肃，“这些零件的存在度之所以崩溃，是因为它们承载的记忆被抹除了，但又无法彻底清除，只能以幽影形态残存。”
“就像……意识残留。”
“准确来说，是数据残留。”艾琳补充，“它们保留了一部分原始指令，但已经被扭曲。”
陆昭明伸出手，尝试激活那块带有编号T-714的齿轮。就在指尖接触的一瞬间，整个通道猛地一震，一股黑色雾气从零件中喷涌而出。
“快退！”艾琳大喊。
陆昭明本能地后撤一步，同时启动悖论免疫机制。身体瞬间回溯三秒前的动作，避开了黑雾的直接侵袭。但他还是感受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脑海中闪过几个模糊的画面：一张布满按钮的操作台、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指正在输入代码、屏幕上跳出一行警告：“系统失控”。
“这东西……是在记录一次失败的实验。”他喘息着说。
“而且，它试图把你带入那段记忆。”艾琳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别让它得逞。”
陆昭明咬紧牙关，右手晶格化，一把抓住那团黑雾。晶体迅速蔓延，将雾气包裹住，吸收进体内。他的手臂一阵灼烧般的疼痛，但好歹稳住了局势。
“提取数据。”他对艾琳说。
艾琳立刻行动起来，她的机械义眼射出一束蓝光，精准地捕捉到零件释放出的最后一段电磁波动。她将波动导入自己的系统，片刻后，投影出一张简略的地图。
地图显示的是列车内部结构，但有一条路径并未标注在任何已知图纸上。
“这是……一条暗线通道。”艾琳指着终点，“标记着‘X’符号。”
“终点是什么？”陆昭明问。
“不知道。”艾琳摇头，“但它确实通向心脏发动机的方向。”
陆昭明盯着地图看了几秒，忽然注意到边缘位置闪过一行小字。
“伊莎贝拉·冯·诺依曼 - 系统主控端口。”
他瞳孔微缩。
“伊莎贝拉……也在这里？”
“她不在这里。”艾琳语气平静，“但她曾参与设计这条路线。或者说，她本身就是这条路线的核心。”
陆昭明沉默了很久，最终缓缓点头。
“我们继续走。”
艾琳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收起地图投影。她的机械义眼闪烁了一下，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两人继续向前，通道尽头隐约透出一道微弱的光。而在他们身后，那块T-714齿轮悄然碎裂，化作一地尘埃，仿佛从未存在过。
血液滴落在地面，沿着裂缝渗入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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