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水流瞬间包裹全身,陆昭明却未下沉,而是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托起,漂浮在一片浩瀚的虚空之中。四周浮动着无数发光的吊灯,每一盏都像是记忆的碎片,缓缓旋转,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知道自己已经进入意识之海。
吊灯中浮现出画面,一幕幕掠过他的意识,快得几乎无法捕捉。实验室的白炽灯光、艾琳机械义眼的红光、陈墨手中泛着银蓝的针管……每一个画面都像是从他记忆深处撕裂而出,带着灼烧般的痛楚。
“不是我的记忆……”他喃喃,声音在虚空中扩散,吊灯随之轻轻震颤,像是回应,又像是警告。
突然,所有的吊灯同时亮起,强光刺目,紧接着,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撞入他的意识深处。他感到自己正在被撕裂,无数个声音在他耳边交织、咆哮,有熟悉的、陌生的,甚至是他从未听过的声音。
“你不是你。”
“你只是容器。”
“你早已死去。”
每一个声音都像是利刃,刺入他的意识,试图抹去他的存在。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鼻腔涌出温热的液体,视线开始模糊,身体在虚空中剧烈震颤。
就在意识即将崩解之际,他的左手忽然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晶格化的骨骼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如同某种古老的铭文,自动吸收着部分记忆潮汐。
疼痛瞬间加剧,但混乱的声音却逐渐退潮。
他猛地抓住左手,感知着那种异变的触感——指尖不再只是触觉,而是化作齿轮咬合的震动,耳边响起机械运转的嗡鸣。视觉也随之扭曲,眼前的吊灯不再是吊灯,而是一张张发光的菌丝网络,交错延展,连接着无数记忆节点。
“黎明前……擦拭罗盘纹路……”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低沉而熟悉,像是某种本能的召唤。
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沿着菌丝网络寻找那个唯一的锚点。齿轮的咬合声越来越清晰,他仿佛听见了时间的滴答,每一次心跳都与某种古老的节奏同步。
菌丝网络汇聚成一条发光路径,终点是一座尖塔般的教堂,塔顶镶嵌着一枚青铜齿轮。
那是艾琳的记忆。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猛地睁开,掌心的罗盘剧烈震动,黑色黏液喷涌而出,在他身前形成一道模糊的坐标点。那坐标点不断闪烁,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召唤。
他伸出手,指尖刚触碰到坐标点,整个意识之海骤然扭曲,吊灯接连熄灭,记忆碎片如流星坠落,化作光点消失在虚无之中。
他感到自己的意识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身体在虚空中极速下坠,仿佛被从高处抛向深渊。
“不……还没结束。”
他咬破舌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手掌死死扣住罗盘,任由黑色黏液渗入皮肤。他的意识开始重构,记忆的碎片被强行拼接,锚点逐渐稳固。
“我要回去。”
他低吼,猛地一拉,整个意识之海轰然崩塌。
——
睁开眼的瞬间,陆昭明发现自己正站在图书馆水池边,身体微微前倾,手指仍悬在水面上方,指尖残留着淡淡的金光。
吊灯依旧漂浮在空中,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但他知道,一切都变了。
左手的晶格化蔓延到了小臂,原本的骨骼结构已被某种金属与机械的融合体取代。他抬起手,发现掌心浮现出一道陌生的纹路,与罗盘背面的星座图案隐隐呼应。
罗盘在他脊椎深处轻轻震动,黑色黏液渗出,在他掌心勾勒出一个坐标点——与刚才意识之海中看到的教堂尖顶完全一致。
“现实……真的还存在吗?”
他喃喃自语,喉结滚动,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低头看去,发现胸前的白大褂已经被冷汗浸透,左臂的机械骨骼不断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像是某种倒计时。
他强撑着站直身体,目光落在水池中央。水面依旧平静,但倒影中的自己,似乎比刚才模糊了一些。
“国运值下降了……”
他低声说,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某种未知的力量正在悄然吞噬他的存在,而他对此无能为力。
但至少,他回来了。
他缓缓抬起右手,擦过脊椎处的罗盘纹路,动作轻柔,却带着某种仪式般的庄重。
“黎明前……擦拭罗盘纹路。”
他轻声重复,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下一秒,罗盘剧烈震动,坐标点骤然扭曲,一道空间裂隙在空气中缓缓展开,通向未知的维度。
他没有犹豫,迈出一步,身影消失在裂隙之中。
空气中,只留下一道微弱的回音: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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