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冰湖的裂隙中钻出，带着金属锈味和某种冰冷的机械回响。陆昭明的脚步在冰面上留下浅浅的划痕，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绷紧的琴弦上。
艾琳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机械义眼扫过湖面，红光在她脸上投下一道道跳跃的影子。
“这里不对劲。”她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转动耳环，发条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极光……不该是这个颜色。”
湖面之上，极光如织布般垂落，却不是常见的翠绿色，而是青铜色，仿佛天空被熔化的齿轮染成了金属质地。那些光芒缓缓扭动，在空中凝结成锁链状，一圈圈缠绕着湖心的两个人影——江浸月与伊莎贝拉。
她们被锁链以量子纠缠的方式束缚在一起，彼此之间没有接触，却仿佛共享着同一个呼吸频率。每当一条锁链收紧，两人同时皱眉；每当锁链震动，她们的眼球便同步颤动。
陆昭明眯起眼睛，琥珀晶格化左眼中浮现出一串数据流：存在度——67%。不是幻觉，也不是认知污染生成的投影，这是真实的实体。
他缓缓抬起左手，掌心贴住脊椎上的罗盘纹路。十二宫星座图案浮现出来，指针微微震颤，最终停在一个方向——正对那两条被锁链连接的身影。
“不是残影。”他喃喃道，“至少……不完全是。”
艾琳走到他身边，机械义眼的焦距不断调整，试图解析锁链的材质。她的声音低沉而冷静：“这些锁链……像是用初代渡厄者的脊椎锻造的。”
陆昭明没有回应，而是向前迈了一步。
就在这时，极光猛地一震，锁链骤然绷直，如同被无形的手拉扯，将江浸月与伊莎贝拉往湖中心拖拽。湖面开始泛起涟漪，但不是水波，而是空间本身的扭曲。
紧接着，一声镜像法则的低语在空气中响起：
“记忆保留者，现身。”
陆昭明猛然回头，身后传来脚步声。
一个身影从湖水中缓缓走出，步伐稳健，白大褂未沾一丝水渍。他的左眼同样是琥珀色晶格化，右手缠绕着发光血管绷带，胸口别着一枚青铜钥匙，上面刻着一行小字：
“真实陆昭明”
“你终于来了。”平行体开口，语气平静得不像复制体，更像是某个更早抵达此地的人，“我等了你很久。”
陆昭明的指尖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悖论免疫功能自动激活，他在心中默数三秒，观察对方是否有任何动作延迟或记忆缺失。
没有。
对方站在原地，目光坚定，甚至嘴角挂着一丝熟悉的冷笑——那是他每次面对危机时都会露出的表情。
“你是谁？”陆昭明问。
“我是你。”平行体回答，“只是……我没有每天被罗盘吞噬记忆。”
艾琳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机械义眼的红光忽明忽暗。
“这不可能。”她说，“镜像法则只会在时间夹缝中产生分裂体，而且必须满足‘同一事件、不同选择’的条件。”
“所以你才没来。”平行体看着陆昭明，眼神复杂，“因为你选择了遗忘，而我……选择了记住。”
陆昭明的心脏跳动了一下，仿佛有某种东西在体内轻轻撕裂。
“你知道什么？”他问。
“我知道现实世界已经变了。”平行体的声音不大，却像雷霆炸响在耳边，“江浸月不是囚徒，她是守夜人议会的新首领。陈墨死了，死在一场‘意外实验’里。伊莎贝拉……只是她计划的一部分。”
陆昭明的拳头攥紧，掌心渗出冷汗。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因为只有我保留了完整的记忆。”平行体缓缓举起右手，掌心出现一枚齿轮，“这是编号JX-007，和你的守夜人编号相同。它本该属于你，如果你没有在实验室事故那天放弃优先级。”
陆昭明的瞳孔收缩。
齿轮编号——JX-007。
和他在锁链表面看到的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他再次问道，声音比刚才低了许多。
平行体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向湖中央的两人。
“你以为你现在面对的是真正的江浸月？”他轻笑一声，“错。她是初代意识残影，是某个更大计划的诱饵。真正的她……早已不在这个维度。”
话音刚落，湖心的锁链突然剧烈震动，江浸月的身体猛地一颤，右手无意识地抚上锁骨处的齿轮，眼神短暂恍惚。
那一瞬间，陆昭明看到了。
她的瞳孔深处，有一层淡蓝色的数据流一闪而过。
不是人类的眼睛。
是……程序模拟出来的。
“你说的……是真的？”陆昭明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平行体没有回答，而是缓缓后退一步，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记住一件事。”他的声音逐渐模糊，“不要相信纬度23.5N的坐标。”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彻底消散在极光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陆昭明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艾琳走到他身边，低声问：“你打算怎么做？”
陆昭明缓缓抬头，望向湖心的两人。
“先确认一件事。”他说，“那个‘江浸月’……到底知道多少。”
他迈出一步，手掌贴上罗盘纹路，准备启动熵值具现化功能。
然而就在这一刻，湖面的极光猛地爆开，青铜锁链断裂，江浸月与伊莎贝拉的身体同时向两侧抛飞。
湖底传来一声闷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陆昭明的指尖刚刚触碰到罗盘，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蔓延上来。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左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锁链印记，散发着微弱的青铜光泽。
就像……某种枷锁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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