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资本的灯火通明持续到了深夜。
送走最后一位参会者，林晚月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正准备收拾文件离开，却发现周建军还坐在会议室角落的阴影里，面前的烟灰缸已经堆了好几个烟头。
建军，还不回去休息？林晚月关切地走近。
周建军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晚月，我有些话，憋在心里不吐不快。
林晚月在他对面坐下，给他倒了杯热茶：你说。
咱们从弄堂口摆摊起家，靠的是一碗一碗的辣肉面，靠的是真材实料。周建军的声音有些沙哑，现在突然搞什么资本运作，我怕...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我怕咱们会丢了根本。
林晚月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那个沈逸飞，张口闭口都是杠杆、并购、资本回报率。周建军激动地比划着，可咱们做的是吃食生意啊！老百姓认的是味道，是口碑，不是那些花里胡哨的金融游戏！
窗外，城市的霓虹映照在周建军脸上，将他眉宇间的忧虑照得清清楚楚。
林晚月轻轻叹了口气：建军，我明白你的担心。你还记得咱们刚开始摆摊时，因为五毛钱的利润就能高兴一整天吗？
怎么不记得！周建军眼睛一亮，那时候虽然辛苦，但是踏实。每一分钱都是咱们一碗面一碗面卖出来的。
可是后来，林晚月话锋一转，当我们想盘下第一个店面时，是不是也为了凑不齐押金发愁？当我们想建食品厂时，是不是也为设备资金辗转反侧？
周建军沉默了。
资本不是洪水猛兽。林晚月的声音很轻，却很有力量，它就像一把刀，在坏人手里是凶器，在好人手里却是保护自己、实现理想的工具。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指着远处顾氏集团的大楼：顾明宇为什么敢这么嚣张？就是因为他背后有雄厚的资本支持。如果我们还停留在小作坊的思维，拿什么跟他斗？拿什么保护咱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切？
周建军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我知道你是为了大家好。他低声说，可是晚月，我怕咱们走得太快，把最初的初心都走丢了。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陆北辰和沈逸飞站在门口，显然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周总说得对。沈逸飞率先开口，他走到周建军面前，诚恳地说，我为我白天的傲慢道歉。在华尔街待久了，确实容易忘记商业的本质。
陆北辰也走过来：建军，你的担心很有道理。所以我和晚月商量过，北辰资本的第一个投资项目，就是扩建你的辣酱厂。
周建军愣住了：我的辣酱厂？
林晚月微笑着点头，你不是一直想引进新设备，扩大生产规模吗？现在资金到位了，你可以大展拳脚了。
沈逸飞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一份计划书：我初步测算过，如果引进德国生产线，辣酱厂的产能可以提升五倍，而且能实现标准化生产，保证每一瓶辣酱的味道都完全一致。
五倍？周建军瞪大了眼睛，那得卖多少辣酱啊！
不仅在国内卖，陆北辰接话，我们还要卖到国外去。让全世界都尝尝咱们的中国味道。
这个前景显然打动了周建军。他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但随即又露出担忧：可是...那么大的投入，万一...
没有万一。林晚月斩钉截铁地说，我对你的辣酱有信心，对你有信心。
她走到白板前，画出一个金字塔：这就是北辰资本的运作模式——底层是实业，中间是资本，顶层是战略。实业是根基，资本是工具，战略是方向。三者缺一不可。
沈逸飞补充道：而且我建议，辣酱厂的扩建要分步进行。先引进一条小型生产线试运行，效果好再全面铺开。这样既能控制风险，又能积累经验。
这个稳妥的方案终于打消了周建军的最后一丝顾虑。
我明白了。他站起身，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是我太保守了。这个时代在变，咱们也得跟着变。
陆北辰拍拍他的肩膀：不是改变，是成长。就像孩子长大了要穿更大的衣服，企业发展了也需要更大的平台。
四人相视而笑，之前的隔阂烟消云散。
第二天一早，周建军就带着沈逸飞去了辣酱厂。看着简陋的厂房和工人们手工灌装的操作，沈逸飞这个华尔街精英也忍不住动容。
周总，他认真地说，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那么珍惜这个厂子了。这里每一瓶辣酱，都倾注了你们的心血。
周建军自豪地指着正在晾晒的辣椒：这些都是从云贵高原精选的上等辣椒，每一批都要经过老师傅亲自把关。
在辣酱厂待了一整天，沈逸飞彻底改变了对实业的看法。晚上回到北辰资本办公室，他立即修改了投资方案。
我建议，他在新的方案中写道，保留辣酱厂的手工生产线，同时新增自动化生产线。手工线做高端定制产品，自动化线做大众市场产品。这样既保持了传统特色，又实现了规模效益。
这个方案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一周后，辣酱厂扩建项目正式启动。在奠基仪式上，周建军看着崭新的规划图，眼眶有些湿润。
想什么呢？林晚月轻声问。
想起咱们第一次见面，周建军感慨道，你在我厂里批发辣椒酱，为了每瓶便宜五分钱，跟我磨了半个小时的嘴皮子。
林晚月也笑了：那时候谁能想到，今天我们会站在这里，规划一个年产千万瓶的现代化工厂。
仪式结束后，工人们开始施工。周建军站在工地前，久久不愿离开。
还在担心？陆北辰走到他身边。
周建军摇头：我是在想，等新厂房建好了，一定要留出一块地方，把咱们最早的那个小作坊原样保留下来。
他转身看着陆北辰和林晚月：让后来的人都看看，北辰资本是从哪里起步的。让他们记住，不管走得多远，都不能忘记来时的路。
夕阳西下，工地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林晚月看着周建军坚定的侧脸，知道这个曾经只懂得埋头苦干的汉子，正在完成一次重要的蜕变。
资本的浪潮汹涌而来，有人随波逐流，有人被浪吞没，而他们选择驾驭浪潮，驶向更广阔的海洋。
炭火已燃，初心不改。这才是他们最强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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