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再害怕。
因为她知道,她不是在揭开伤疤,而是在完成一次迟到的致敬,一次必要的传承。
上午十点,林晚月和陆北辰驱车前往省城火车站。陆北辰的两个战友已经提前到了,一个在候车室假装等车,一个在站前广场卖报纸。都是退役军人,经验丰富,眼神锐利。
十一点半,他们到达火车站。今天是工作日,车站人不算多,但依然熙熙攘攘。林晚月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戴了一顶鸭舌帽,尽量不引人注目。陆北辰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保持着警戒距离。
第三候车室在车站二楼。林晚月走进去,环顾四周。长椅上坐着不少等车的人,有学生,有工人,有带着孩子的妇女。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寻找着“蓝色碎花裙,红色书包”的女孩。
十一点四十五分,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候车室门口。
女孩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蓝色碎花连衣裙,裙子有些短,露出细瘦的小腿。她背着一个红色的双肩包,书包很旧,边角已经磨损。她站在那里,眼神有些茫然,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不知道该去哪里。
林晚月的心揪了一下。女孩的样子,比照片上更瘦,更苍白。她的眼睛很大,但眼神空洞,像两口枯井。
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陈小雨?”
女孩猛地抬头,看着她。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一丝希望,还有一丝...恐惧?
“我是林晚月。”林晚月尽量让声音柔和,“你父亲陈大山,给我写了信。”
女孩盯着她看了很久,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她低下头,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东西——是一个褪色的军绿色帆布包,很小,很旧。
“这个...”女孩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爸爸让我给你。”
林晚月接过帆布包。很轻,里面好像没装什么。她打开包口,往里看了一眼,整个人愣住了。
包里只有两样东西:一枚已经氧化发黑的军功章,和一把生锈的钥匙。
军功章和照片上女孩戴的那枚一样,五角星,“八一”字样。钥匙是很老式的那种黄铜钥匙,齿纹已经磨损。
“你爸爸...”林晚月的声音有些干涩,“他还说了什么吗?”
女孩摇摇头:“他就说,把这个给你。还说...还说如果三天后他没来找我,就让我跟你走。”
三天后。林晚月算了一下,今天是六月三日。三天后是六月六日。
“你爸爸现在在哪里?”她问。
“在家里。”女孩说,“他说他累了,想睡觉。让我来车站等你。”
累了,想睡觉。林晚月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
“你家在哪里?能带我去吗?”
女孩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陆北辰走过来,低声对林晚月说:“我让人跟着。小心。”
林晚月点点头,对女孩说:“我们走吧。”
三人走出火车站,上了一辆出租车。女孩报了一个地址,是省城西郊的棚户区,和信上的地址一样。
出租车穿过繁华的市区,渐渐驶入破败的城郊结合部。这里的街道狭窄,房屋低矮,电线像蜘蛛网一样在空中交织。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和垃圾混合的气味。
在一个小巷口,女孩叫停了车。
“里面车进不去。”她说。
三人下车,走进小巷。巷子很窄,两边是违章搭建的棚屋,晾衣绳横七竖八,挂满了各色衣物。地上污水横流,苍蝇嗡嗡地飞。
女孩在一间低矮的平房前停下。房子是砖混结构的,但很旧,墙皮大面积剥落。窗户用塑料布糊着,破了好几个洞。
门虚掩着。
女孩推开门,一股浓烈的中药味混合着霉味扑面而来。屋里很暗,只有一扇小窗户透进一点光。
“爸爸?”女孩轻声叫道。
没有回应。
林晚月的心沉了下去。她跟着女孩走进屋里。
房间很小,不到十平米。一张木板床,一张破桌子,一个煤炉,就是全部家具。床上躺着一个人,盖着一床薄被,一动不动。
女孩走过去,轻轻推了推:“爸爸?”
还是没动静。
林晚月也走过去。床上的人看起来很瘦,脸颊深陷,脸色蜡黄。他闭着眼睛,呼吸很微弱,几乎感觉不到。
“陈大山同志?”陆北辰轻声唤道。
床上的人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那是一双浑浊的、布满血丝的眼睛。他看到了林晚月,眼睛亮了一下。
“林...林姑娘?”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
“是我。”林晚月蹲下身,“陈叔叔,您...”
“小雨...给你了...”陈大山断断续续地说,“包...看了吗?”
“看了。”林晚月从帆布包里拿出那枚军功章和钥匙,“这是...”
“勋章...你父亲的。”陈大山的声音越来越弱,“钥匙...勐腊...红旗公社...3号...储物柜...”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