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第一个周一,省城的气温突破了三十五度。热浪像无形的巨兽,在城市上空盘旋,把柏油马路烤得发软,空气中弥漫着沥青融化的刺鼻气味。
林晚月坐在北辰集团总裁办公室的皮椅上,空调开到最低,但冷汗依然从她的额头渗出。她面前摊着三份文件,每一份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她心头。
第一份是法院的传票——陈大江正式提起诉讼,要求撤销林晚月对陈小雨的监护权,并追索陈大山名下遗产。开庭日期定在下周五。
第二份是省城日报的财经版,头版头条用加粗黑体写着:“棉纺厂地块归属悬念,顾氏集团天价竞标”。报道详细分析了顾明宇的报价策略,暗示北辰集团可能无力竞争。
第三份是一份加密传真,来自陆北辰。只有一行字:“赵志远同意见面,条件:你独自前来。时间地点另定。”
三件事,三个战场——法律、商业、秘密调查。每一件都棘手,每一件都不能出错。
林晚月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她从云南回来已经两周了,但疲劳像附骨之疽,怎么都摆脱不掉。晚上睡不好,一闭眼就是父亲录音里的爆炸声,是陈大山日记里的潦草字迹,是顾明宇阴冷的眼神。白天要处理公司事务,要安抚陈小雨,要应对顾明宇的各种小动作...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尖锐的铃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林晚月深吸一口气,接起来:“喂?”
“林总,我是楚清欢。”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急,“您打开电视,财经频道,快!”
林晚月心里一紧,抓起遥控器打开墙上的电视机。画面跳出来,是财经频道的股市直播节目。主持人语速很快,屏幕上滚动着红绿交错的数字。
“...今日早盘,沪深两市大幅低开。截至目前,上证指数下跌百分之三点二,深成指下跌百分之四点一。板块方面,房地产、建材、餐饮旅游领跌...”
镜头切换到演播室,一位分析师正在解读:“这次调整并非偶然。从政策面看,近期信贷收紧信号明显;从资金面看,外资有流出迹象;从行业面看,部分前期涨幅过大的板块确实存在回调需求...”
林晚月盯着屏幕右下角的小窗口——那里是北辰集团(控股)的股价走势图。一条几乎垂直向下的红线,从开盘时的十八块七,一路跌到十六块五,跌幅超过百分之十二。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对着电话问,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开盘就跳水。”楚清欢说,“我们尝试护盘,但抛压太大。十分钟内成交了五百万股,占了流通盘的百分之八。现在卖一挂单还有三百万股,价格还在往下走。”
五百万股。按均价十七块算,就是八千五百万的成交额。这么大的抛盘,不是散户能做到的。
“查到是谁在抛吗?”
“还在查,但很可能是...”楚清欢顿了顿,“顾氏集团的投资公司,还有几家关联账户。”
顾明宇。他终于动用了金融手段。
林晚月闭上眼睛。股市,这是她最不想面对的战场。实体商业她懂,餐饮地产她有经验,但股市...那是资本的游戏,血腥,残酷,不讲道理。特别是八十年代末的中国股市,监管不完善,内幕交易横行,大资金可以轻易操纵股价。
“林总,”楚清欢的声音带着焦虑,“我们要不要继续护盘?再这样跌下去,可能会触发融资盘的平仓线...”
“护。”林晚月睁开眼睛,眼神坚定,“动用备用资金,在十六块设置防线。不管多少抛盘,照单全收。”
“可是...”
“按我说的做。”林晚月的语气不容置疑,“另外,联系沈逸飞,让他查清楚这些抛盘账户的关联关系。我要知道顾明宇动用了多少资金,还有哪些帮手。”
“明白。”
挂断电话,林晚月走到窗前。二十八层的高度,可以俯瞰半个省城。远处的顾氏集团大楼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像一把插入城市心脏的刀。
她知道顾明宇想干什么——通过打压北辰集团的股价,制造恐慌,引发连锁反应。股价暴跌,银行会收紧信贷,供应商会要求提前结款,合作伙伴会动摇信心...这是资本战的经典套路。
但她没想到顾明宇动作这么快,这么狠。
桌上的内线电话又响了。林晚月接起来,是前台:“林总,有位赵先生想见您,没有预约,但他说您知道他是谁。”
赵先生。赵志远。
林晚月的心跳加快了。陆北辰说会另定时间地点,但赵志远却主动找上门来...这不正常。
“让他上来。”她说。
五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林晚月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气:“请进。”
门开了,一个老人走进来。他很瘦,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头发花白,背有些驼,但眼睛很亮,像两粒埋在皱纹深处的黑石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