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堂,议事厅。
一只青瓷茶盏,被狠狠掼在地上,碎成数片。
段天豹站在厅中,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他刚从城西回来,为了一桩药材交易,与饿狼帮的人磨了半日嘴皮,回到堂口,听到的却是胡九刀的死讯。
“醉酒走水?三个淬体一重的大活人,能被一场火烧死在自家院里?”他一脚踢开脚边的碎瓷片,声音里压着一头即将出笼的野兽,“仵作怎么说?”
下手处,一名心腹躬身回话:“回堂主,烧得太彻底,什么都查不出来。只是……现场的酒坛子有些古怪,似乎是劣酒掺了火油。”
段天豹的眼角,肌肉跳了一下。
胡九刀是他手上最好用的一条狗,平日里收账放贷,脏活累活,从无二话。更重要的是,胡九刀手里攥着几条线,正要为他凑齐购买一枚“淬体丹”的银两。如今人死了,线断了,银子也打了水漂。
淬体二重圆满,他已停留了整整三年。这枚淬体丹,是他突破至三重的唯一指望。
就在此时,飞子从门外连滚带爬地进来,脸上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嘴角还挂着血。
“堂主!那姓叶的小子……他……”
段天豹的目光扫过去,飞子后面的话便卡在了喉咙里。
“说。”
飞子咽了口唾沫,将方才在叶青玄院中的遭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从叶青玄如何拿大乾律压人,到如何狮子大开口索要三两七钱的修门费,说得自己委屈至极,对方嚣张无限。
听完,段天豹反而笑了。
“好,好一个奉天司的捕役。”他慢慢踱步到兵器架前,取下一对纯钢打造的判官笔,在掌心轻轻磕碰,“我倒要去瞧瞧,是他的骨头硬,还是我这对笔硬。”
飞子精神一振:“堂主,您要亲自去?”
“带上二十个兄弟,抄家伙。我今天,就要当着南隅里所有人的面,把他家的门板,一片一片拆下来,再把他那身骨头,一根一根敲碎了!”段天“豹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叫人不寒而栗的狠劲。
对他而言,胡九刀的死,已不是重点。叶青玄的强硬,是对他段天豹,对整个猛虎堂的挑衅。这面子若不找回来,他日后还如何在临渊郡城立足?
……
夜色,更深了。
南隅里的巷道,死一般寂静。
叶青玄依旧坐在院中,那柄厚背柴刀横陈膝上。他听见了,巷口传来的、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不是三五个人,而是一群。
他没有动,只是将手,从刀身上移开,平放在自己的膝头。
不多时,那洞开的门口,便被一道道人影堵得严严实实。火把的光,将院子照得通明,也将来人的影子,在地上拉扯得张牙舞爪。
人群分开,段天豹负手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二十多名手持棍棒刀枪的猛虎堂帮众,飞子赫然在列,正用一种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叶青玄。
段天豹的目光,在院中扫了一圈。破败的屋子,简陋的陈设,最后,落在了那个坐在板凳上、膝上横刀的少年身上。
他原以为,会看到一个惊惶失措、色厉内荏的年轻人。
可他看到的,是一个静得出奇的少年。那少年甚至没有站起来,只是抬眼,平静地看着他,仿佛他段天豹不是猛虎堂的堂主,而是一个不请自来的邻人。
这般胆气,倒叫段天豹有些意外。
“你就是叶青玄?”段天豹停在三步之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是我。”叶青玄开口。
“胡九刀的院子,昨夜走了水。”段天豹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不相干的闲事。
“我听说了。”
“他死前,最后见过的人,是你。”
“不错。他带人上门,推倒了我家的桌子,打翻了我妹妹的晚饭。我将他们骂走了。”叶青玄的话,与教给妹妹的说辞,一字不差。
段天豹笑了,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叶青玄膝上的柴刀:“那你坐在这里,是等我来赔你饭钱的?”
“我在等一个公道。”叶青玄说。
“公道?”段天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在这南隅里,我段天豹,就是公道!”
他话音一落,身后的帮众齐齐上前一步,手中的兵器,在火光下泛着森森寒芒。一股肃杀之气,瞬间充斥了整个院落。
叶青玄缓缓站起身。他没有去看那些帮众,目光始终锁在段天豹的脸上。
“段堂主,你我之间,本只有十四两银子的债。你若守规矩,我便还钱,此事两清。”他的声音,穿透了院中的喧嚣,“可你的人,不守规矩。”
他伸手指了指里屋的方向:“他们吓到了我的家人。这是破了我的规矩。”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
“你若今日,再进一步。那我们之间,便不再是债,而是仇。不死不休的仇。”
不死不休。
这四个字,从一个十九岁的少年口中说出,非但没有让段天豹动容,反而让他笑得更畅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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