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玄离了演武场，洪青山那句“护好你那个妹子”便如一口老钟，在他脑子里反复撞响。他走在衙门的回廊下，廊柱投下的阴影一条条划过他的身躯，明暗交替，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他走到一处无人角落，身后传来洪青山那苍老的声音。
“小子，回来。”
叶青玄转过身，老捕快不知何时已跟了上来，手里那杆烟锅头还冒着青烟。
“洪头儿还有吩咐？”
“吩咐谈不上，再给你漏个底。”洪青山走近了，压着嗓子，那股子烟油味也凑了过来，“段天豹那人，除了好面子，还有个要命的毛病——贪。他卡在淬体二重圆满有些年头了，做梦都想弄一枚‘淬体丹’冲关。为了这个，他什么都敢干。”
老捕快拿烟杆指了指城南黑市的方向，“他那家开在黑市边上的地下赌场，叫‘快活林’，就是他的钱袋子。里头放账的利钱，比外头还黑。这事，章总捕头知道，但从不上报，你懂的。”
说完，洪青山不再多言，转身踱着步子走了，只留给叶青玄一个佝偻的背影。
叶青玄站在原地，心头却亮堂起来。
淬体丹，赌场。这两样，便是段天豹的命门。
转眼到了休沐日，叶青玄脱下那身青色襕衫，换了身半旧的粗布短打，瞧着就像个寻常出苦力的市井汉子。他没直接去黑市，而是在黑市外围那几条鱼龙混杂的巷弄里转悠。
他买了一串糖葫芦，边吃边走，眼神却没闲着。他瞧着那些进出巷子的人，有的脚步匆匆，面带喜色；有的却失魂落魄，双眼无神，走出巷口时还下意识地摸摸空瘪的钱袋。更有一些人，衣着光鲜，却鬼鬼祟祟，进巷子前总要四下张望。
这些人，最终都消失在一条名为“罐儿巷”的深处。那巷口，立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眼神不善，打量着每一个过路人。
叶青玄没再靠近。他记下了位置，便转身回了家。
院子里，叶青玄将新买的十数枚铁弹丸在地上排开。他先是演练《奉天十三刀》，刀法已不似初学时那般生涩。他身形转动，刀光闪烁，每一步踏出，每一刀劈落，都在心中反复揣摩。
【《奉天十三刀》（入门，功德：15/30）】
一夜苦修，功德点又涨了些，但离小成依旧遥远。
他收了刀，开始练习《飞蝗投掷法》。他不再站定不动，而是将身法与投掷结合。他一边走着《奉天十三刀》的步法，一边从各个角度弹出铁弹丸。
身形向左一晃，右手长刀做出一个劈砍的虚招，左手袖中已有一枚铁弹丸悄然滑出，直奔墙角的一片落叶。
“噗！”
落叶中心，多了一个小孔。
他步法不停，一个旋身，刀光护住前胸，反手又是一枚铁弹丸甩出，精准地打在另一侧屋檐上的一只飞蛾身上。
刀石齐出。
这便是他为段天豹准备的杀招。出其不意，方能一击毙命。
【《飞蝗投掷法》（小成，功德：10/50）】
从大成到圆满的路，还很长。
再次当差，依旧是南隅里和鸡鸣巷。叶青玄领着魏大通、程远和赵虎，在街面上巡视。
程远和赵虎二人，自从那日见了叶青玄在章总捕头面前吃瘪，愈发有恃无恐。巡街时，二人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后头，交头接耳，不时发出一阵怪笑。
“程哥，”赵虎那尖细的声音响起，故意让前头的叶青玄能听见，“昨晚在‘快活林’手气怎么样？”
程远瓮声瓮气地答道：“嗨，赢了三两银子，够咱们兄弟喝半个月花酒了。就是可惜，没见着咱们叶捕快。人家是干大事的，哪看得上咱们这点小钱。”
魏大通听得火大，回头便要呵斥，却被叶青玄一个眼神拦住了。
叶青玄脚步未停，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仿佛没听见一般。
他注意到，程远和赵虎在谈论赌场时，眼神总会不自觉地瞟向罐儿巷的方向。他们对那一带的路径，显然熟悉得很。
赵虎见叶青玄没反应，眼珠一转，又凑上来几步，声音更大了些：“说起来，昨晚还真开了眼。有个外地来的阔佬，一晚上输了二百两，眼睛都红了。段堂主亲自出面，‘请’他去后堂喝茶了。啧啧，那阔佬怕是走不出南隅里喽。”
他们这是在故意拿话激他，拿段天豹的名头压他。
魏大通气得脸都白了，攥着拳头，骨节咯咯作响。
叶青玄却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程远和赵虎。
二人见他停下，脸上都露出挑衅的神色，只等着他发作。
“哦？”叶青玄开口了，语气平淡，“那赌场，当真如此来钱？”
程远和赵虎都是一愣，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那是自然！”赵虎立刻来了精神，“叶捕快，不是我吹。那地方，只要运气好，一晚上挣的，比咱们当差一年还多！”
“是么。”叶青玄点了点头，又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程远和赵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鄙夷。他们都当叶青玄是动了心，却又没胆子，只敢嘴上问问。
魏大通凑到叶青玄身边，低声道：“青玄，你别听他们胡咧咧，那地方是吃人的坑，进去就出不来！”
“我知道。”叶青玄应了一声。
他的目光，落在前面那两个懒散的身影上。
他原先只想着，寻个机会，将这两人废了，或者干脆杀了，以绝后患。
可现在，他改了主意。
这两人，不正是送上门来的钥匙么？
一把能打开“快活林”大门的钥匙。
一把能让他接近段天豹的钥匙。
更是两只可以用来投石问路，甚至在关键时刻，替他吸引注意力的替罪羊。
叶青玄心中，一个一石二鸟的计策，已然成型。他看向程远和赵虎的背影，那眼神里，已没了先前的厌恶，只剩下一片盘算的沉静。
这机会，得好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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