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之上,并非天堂。那里是巨人的国度。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吸饱了硫磺的刺鼻、臭氧的腥甜,以及一种更古老、更令人窒息的、如同巨大生物沉睡时呼出的、带着岩石粉尘和腐烂苔藓混合的霉腐气息。巨大的、如同山峦般的云块在脚下缓慢翻滚,不是蓬松的棉花,而是粘稠、湿冷、泛着铅灰色死光的实体。偶尔有闪电在极远处的云层裂隙中无声炸开,瞬间照亮那些如同岛屿般悬浮在虚空中的、由粗糙巨石和巨大骨骼搭建的简陋居所。
杰克紧紧抓着那根疯狂扭动的魔豆藤蔓,粗糙的藤皮摩擦着他早已血肉模糊的手掌。每一次攀爬,都伴随着藤蔓深处传来的、令人牙酸的纤维撕裂声和下方云层深处隐约传来的、如同闷雷般的巨人鼾声。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但贪婪的火焰却在眼中燃烧。他冒险爬上这云端地狱,不是为了看风景,是为了巨人传说中的宝藏——那些闪烁着诱人光芒、被巨人随意丢弃在巢穴角落的“小玩意儿”。
终于,他爬到了藤蔓的尽头,悬在巨人那巨大得如同广场般的石屋边缘。石屋简陋得令人发指,墙壁是胡乱堆砌的、布满苔藓的巨石,屋顶是几根巨大的、不知名生物的肋骨交叉搭成,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散发着恶臭的苔藓和某种粘稠的黑色菌毯。一个巨人就蜷缩在石屋中央,鼾声如雷,每一次呼吸都卷起一股带着浓烈体臭和硫磺味的气流,吹得杰克几乎抓不住藤蔓。那巨人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绿色,布满褶皱和巨大的疣状突起,上面沾满了干涸的泥浆和不明污垢。最令人作呕的是,一些细小的、如同蛆虫般的白色生物,正在巨人皮肤褶皱的深处缓缓蠕动。
杰克的目光越过巨人庞大的身躯,死死锁定了石屋角落一堆闪闪发光的东西。金币!巨大的金币!还有镶嵌着宝石的匕首!一个金灿灿的、会唱歌的盒子!以及几枚闪烁着奇异光泽的、如同鸟蛋般大小的彩色石子!它们就那样随意地散落在肮脏的石地上,像垃圾一样被巨人遗忘。
狂喜瞬间压倒了恐惧。杰克屏住呼吸,像一只灵巧的壁虎,沿着粗糙的石壁边缘,无声无息地滑落进石屋。他避开巨人如同树干般粗壮的手臂,蹑手蹑脚地靠近那堆宝藏。他不敢拿太多,只挑了几枚最沉的金币,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还有那几枚色彩最奇异的石子。他将这些东西胡乱塞进自己破旧的亚麻口袋里。口袋瞬间变得沉甸甸的,冰冷的金属和宝石隔着粗糙的布料硌着他的腰。
就在他抓起最后一枚闪烁着彩虹光泽的石子时,他的指尖无意中蹭到了石屋地面上一块粘稠的、半干涸的污渍。那污渍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灰白色,质地如同冷却的蜡油,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腥膻和霉菌的怪味。杰克皱了皱眉,嫌恶地在裤子上蹭了蹭手指,随即头也不回地冲向藤蔓,手脚并用地向下爬去,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成功了!带着巨人的宝藏!杰克像一阵风般冲回自家那间摇摇欲坠的茅草屋,将口袋里的东西“哗啦”一声倒在破木桌上。金币在昏暗的油灯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宝石匕首流光溢彩,那几枚彩色石子更是如同星辰般璀璨。父亲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圆了,母亲捂着嘴发出压抑的惊呼。
“看!爹!娘!”杰克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巨大的满足,“我成功了!云上真的有巨人!真的有宝藏!我们发财了!”
他迫不及待地拿起那枚彩虹石子,炫耀般地递给父亲:“您摸摸!多漂亮!像不像彩虹掉下来了?”他又拿起那把宝石匕首,塞给母亲:“娘,这个给您!以后切菜不用那把钝刀了!”
父亲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冰凉的彩虹石子,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母亲则小心翼翼地捧着匕首,眼中闪烁着泪光。杰克沉浸在巨大的幸福和家人的惊叹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他倒出宝藏的桌面上,以及他递给父母亲的石子和匕首上,都沾着一些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灰白色粉末。那是他蹭到巨人污渍的手指留下的,也是巨人皮肤上那些蠕动蛆虫脱落的皮屑。
几天后,怪事发生了。
先是杰克自己。他总觉得后背肩胛骨之间痒得钻心,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皮肤下爬。他忍不住隔着衣服去抓挠,越抓越痒,皮肤都挠破了,渗出丝丝血痕,但那深入骨髓的痒意丝毫未减。接着是他的父亲。那个老实巴交的农夫,在摩挲过彩虹石子的第二天,发现自己的右手掌心开始发红、发热,皮肤变得异常敏感,连握锄头都感到刺痛。然后是母亲,她只是用那把宝石匕首切过一次腌肉,第二天早上,握刀的左手食指就肿了起来,皮肤紧绷发亮,像被开水烫过一样。
起初,谁也没在意。乡下人,蚊虫叮咬、皮肤过敏是常有的事。杰克依旧沉浸在暴富的喜悦中,用金币买回了足够吃一年的粮食,甚至给家里添置了一张新木桌。他成了村里的名人,孩子们围着他,听他讲述云端巨人的故事,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和向往。杰克大方地拿出几枚从巨人那儿带回来的、相对普通的彩色小石子分给孩子们当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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