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梧桐叶正扑簌簌落进铁皮桶时,林小满正踮着脚调试吉他弦。
她的帆布鞋沾着晨露,靛蓝裙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脚踝上系着的银铃铛——那是奶奶临终前塞给她的,“小满,你的嗓子是天上的云,要唱到人心坎里去。”
此刻,吉他的泛音在巷子里荡开,像一滴蜂蜜落进清泉。路过的阿婆停住脚步,往她的搪瓷杯里丢了颗水果糖:“小满,你唱的《茉莉花》比收音机里的还好听。”
林小满笑着把糖含进嘴里,甜意从舌尖漫到喉咙。她知道,自己的嗓音是上天给的礼物——清亮如山涧泉,温柔似春夜风,唱到“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时,连路过的麻雀都会扑棱棱落在她的琴盒上。
可今天,有些不一样。
她刚唱到副歌,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刺啦的电流声。紧接着,一个机械的女声从巷口的老墙根传来,比她的嗓音更清亮,更圆润,像用最纯的水晶打磨成的:“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
林小满的手指一抖,吉他弦“铮”的一声断了。她抬头,看见老墙根的破砖缝里,嵌着个巴掌大的金属盒子,盒身刻满螺旋纹路,正渗出淡紫色的光——那是她只在传说里见过的“剽窃器”。
“这是什么?”她小跑过去,指尖刚碰到盒子,机械声突然变了调,像老式留声机卡了带:“检测到优质声源……开始复制……”
林小满的喉咙发紧。她想起昨天在市集,卖唱片的阿叔说最近来了个“怪人”,用个黑盒子偷歌手的声音,“那声音比原唱还好听,听众都围过去,把真歌手挤到墙角。”
“怪人”今天来了。
她看见金属盒子的侧面,有道细细的裂缝,裂缝里渗出淡紫色的雾,正往她的方向飘。雾气所过之处,路人的脚步慢了下来,他们仰着头,眼神发直,像被抽走了魂。
“小满,你怎么了?”阿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小满转头,看见阿婆正盯着她的嘴,眼神空洞,“你刚才唱的……好像不是你。”
林小满的心沉了下去。她试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干涩,像砂纸摩擦木板。而那个机械声还在继续,从她的喉咙里挤出来,比她的更完美,更动人。
“这不是我的声音!”她尖叫着,抓住阿婆的手腕,“阿婆,你听,这才是我的声音!”她深吸一口气,唱出《茉莉花》的第一句——
“好一朵……”
机械声突然炸响,像无数根针扎进她的耳朵。林小满捂住耳朵,蹲在地上,听见自己的声音被撕成碎片,混着电流声,在空气里乱撞。
“检测到原声源……清除……”
机械声消失了。林小满抬起头,发现金属盒子不知何时不见了。巷子里的人群像被风吹散的雾,转眼间只剩阿婆。阿婆的手里攥着颗水果糖,糖纸皱巴巴的,沾着她的泪水。
“小满,”阿婆的声音在发抖,“你刚才唱的……是我小时候,你奶奶哄我睡觉时唱的调子。”
林小满是在老琴师的木屋里找到剽窃器的。
老琴师住在巷尾的破庙里,屋里堆满了旧乐器:断了弦的小提琴,缺了键的钢琴,还有个蒙着灰的口琴,琴身上刻着“民国二十三年”。他正坐在藤椅上,用块软布擦拭一把月琴,琴弦在他指下发出清亮的颤音。
“你要找的,是‘噬声匣’。”老琴师头也不抬,“它不是机器,是妖物。”
林小满蹲在他脚边,把昨天的经历说了一遍。老琴师的动作顿了顿,月琴的弦突然“啪”的一声断了。
“噬声匣是用人的执念做的。”他把断弦收进木匣,“有人嫉妒你的嗓音,把自己的执念灌进盒子,让它偷走你的声音。被偷走的声音,会变成它的养料,越吸越多,最后……”他抬头,眼里泛着幽光,“最后,它会变成你的声音,替你活。”
林小满的手一抖。她想起昨天机械声里的那句“清除原声源”——原来,噬声匣的目标不是偷声音,是取代她。
“那……那怎么救回来?”她的声音在发抖。
老琴师摸出个陶瓶,里面装着半瓶深褐色的液体:“这是‘心泉’,用真心熬的。你得带着它,去噬声匣的老巢,唱一首只有你能唱的歌。”
“真心?”林小满愣住了。
“对。”老琴师指了指她的心口,“不是技巧,不是练习,是你藏在喉咙最深处的,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那些没唱完的故事。”
噬声匣的老巢在城郊的废弃电台里。
林小满举着陶瓶,顺着锈迹斑斑的铁梯往下走。墙壁上爬满藤蔓,藤蔓里嵌着半块镜子,镜子里映出她的身影——她的嘴张着,却没有声音,像被缝住了。
“欢迎,小偷。”
机械声从头顶传来。林小满抬头,看见噬声匣悬浮在半空中,盒身的螺旋纹路泛着紫光,裂缝里渗出的雾气正往她身上缠。
“你不属于这里。”她握紧陶瓶,声音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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