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类航空器巡航高度的边缘,在平流层冰冷而稀薄的寂静之中,存在着一片拒绝被任何官方地图标注的禁忌空域——云鲸墓场。它并非固定于一点,而是如同一个巨大的、缓慢移动的幽灵,随着高空气流无声地漂泊,其存在本身,就是对物理法则的沉默嘲弄。
这里,是传说中“云鲸”这种庞大、温顺、以高空水汽和霞光为食的梦幻生物的最终归宿之地。没有活人见过云鲸的全貌,只有最古老的航海歌谣和神话碎片中,提及它们如同山脉般巨大的阴影偶尔掠过最高的云层,发出震撼灵魂却又无法被耳朵捕捉的低频吟唱。
而云鲸墓场,便是它们集体走向生命终结的场所。
墓场的景象,超越了凡人想象的极限。无数具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鲸类骸骨,静静地悬浮在湛蓝到近乎漆黑的穹顶之下。它们的骨骼并非白色,而是一种经历了无数风霜与辐射后形成的、如同陈旧象牙与陨石混合的灰褐色,布满了深邃的蚀刻纹路与巨大的、仿佛被无形之力撕裂的断口。有些骨架相对完整,肋骨如同巨大的、破碎的拱门,脊柱如同连绵的山脊;有些则已支离破碎,巨大的头骨碎片、鳍骨残骸如同被遗弃的神只战车部件,散落在虚无之中。这些骸骨之上,凝结着千年不化的冰晶,在稀薄的阳光照射下,折射出冰冷、锐利、如同钻石星辰般的光芒。极地的气辉(airglow)如同巨大的、缓慢飘动的绿色与紫色纱幔,缠绕在这些死亡的巨物之间,更添一份非人间的、令人敬畏的死寂与瑰丽。
没有声音。绝对的真空几乎吞噬了一切振动。只有偶尔,两块巨大的骨骼碎片在微观引力或残余生物电的作用下,发生极其缓慢、几乎无法察觉的碰撞时,才会通过骨骼本身传递出一丝微弱到极致、却足以震碎灵魂的低沉嗡鸣,仿佛来自远古的、最后的叹息。
墓场的恶意,并非物理上的攻击或吞噬。它更加抽象,更加恐怖,直指意识本身。
云鲸,这种传说中的生物,拥有高度发达甚至可称为“神圣”的集体意识。它们的死亡并非意识的终结,而是某种转化。它们的痛苦、困惑、对生命的眷恋以及对宇宙星辰的古老记忆,并未随着肉体的消解而散去,而是如同一种强烈的精神印记,被禁锢在它们最后的遗骸周围,与平流层的极端环境相互作用,形成了一种独一无二的、可怕的现象——死亡气泡(Death Bubbles)。
这些气泡并非由物质构成,而是由极度凝练的、濒死的鲸类意识混合着平流层的稀有气体和宇宙尘埃形成。它们大小不一,小如房屋,大如广场,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如同融化的琉璃或扭曲透镜般的质感,表面偶尔流淌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脑电波般的能量纹路。它们缓慢地、无声地漂浮在巨大的骸骨之间,是这些古老巨兽最后一口“呼吸”的凝固,是它们灵魂绝望的呐喊被冻结成的、无形的琥珀。
任何闯入这片空域的物体——无论是迷失方向的科研气球、追求极限的探险飞艇,还是不幸被上升气流裹挟的飞鸟——一旦过于靠近这些死亡气泡,便会触发其最可怕的机制。
气泡会对闯入者的意识产生一种无法抗拒的“吸附力”。并非物理上的吸力,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如同坠入漩涡般的拖拽感。
当飞行器或生物触碰到气泡边界(那边界并非实体,而是一种意识感应的阈值)的瞬间,气泡表面会如同水面般荡漾一下,随即,闯入者的意识会被瞬间抽离其身体,强行拉入气泡内部那片由纯粹绝望与痛苦构筑的意识牢笼之中。
外部的时间仿佛凝固。闯入者的肉体会瞬间僵直,失去所有主动行为的能力,如同被冰封般保持着原有的姿态,悬浮在真空之中。而其意识,则坠入了无边地狱。
在气泡内部,闯入者会“成为”那头刚刚死去的云鲸。
他们会以第一视角,亲身“体验”这头巨兽生命最后时刻的全部过程。这不是回忆,不是幻觉,而是百分百还原的、无法区分真假的、极致痛苦的“重演”。
可能是被某种巨大的、来自深空的天敌撕扯掉大量血肉,感受着生命随着冰冷的血液一同流逝,巨大的身躯在剧痛与无力中缓缓僵硬;
可能是误入某种狂暴的高空能量乱流,身体被无形的力量疯狂撕扯,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与对自然伟力的恐惧中逐渐涣散;
可能是感染了某种来自星尘的、无法理解的怪异疾病,身体从内部开始腐烂、晶化,意识清醒地感受着自我一寸寸崩解的巨大恐怖;
可能是衰老到了极限,能量耗尽,如同星辰熄灭般,感受着思维逐渐冻结,对光、对云、对歌唱的渴望被永恒的冰冷无情吞噬……
每一种死亡方式都独一无二,却都充满了漫长而极端、足以逼疯任何凡人心智的痛苦与绝望。闯入者的意识被迫与这头垂死巨兽的意识完全同步,感受它所有的物理疼痛、所有的精神恐惧、所有的眷恋与不甘。时间感被扭曲,这濒死的过程可能被拉长到仿佛持续了几个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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