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被传说笼罩、月光似乎格外垂青的林间空地上,生长着一棵巨大到令人敬畏的古树。它被称为“许愿树”(The Wishing Tree),是无数绝望者、贪婪者和梦想家口中世代相传的奇迹。它的树干粗壮如山壁,树皮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近乎黑色的青铜质感,上面布满了如同古老文字般的深刻纹路。树冠遮天蔽日,枝叶并非寻常的绿色,而是一种闪烁着微弱银光的墨玉色。
然而,这棵树最引人注目、也最令人心驰神往的,是它枝头悬挂的“果实”。
那并非普通的水果,而是一个个散发着柔和光芒、形态各异、如同完美宝石或琉璃制品的光球。它们就是“愿望果实”(Wish-Fruit)。每个果实的光芒颜色都略有不同,代表着其内部蕴含的“愿望”类别:金色的或许代表财富,粉色的代表爱情,蔚蓝的代表智慧,翠绿的代表健康……它们无声地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如同树冠上挂满了来自天堂的灯笼,散发出一种令人心安、充满希望的诱惑气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甜香,混合了蜂蜜、檀香和雨后泥土的味道,吸入后让人心神荡漾,勇气倍增,内心最深处的渴望被无限放大。
来到此地的人们,无一不被这瑰丽的景象所震撼,被那甜美的香气所蛊惑。传说中,只需小心翼翼地摘下一枚与你心愿最契合的果实,将其捧在手心,全心全意地许下愿望,那么愿望就必定会实现。
这传说,部分是真实的。
愿望,确实会实现。
但实现愿望的机制,以及所需支付的代价,却隐藏在光芒之下,泥土之中。
许愿树的恶意,并非源于树本身,而是源于其庞大而贪婪的根系系统。这些根系不仅深入大地汲取养分,它们更是一种活着的、具有感知力的、渴望“成长”与“同化”的可怕存在。它们以愿望为饵,以许愿者为食。
当一个访客经受不住诱惑,伸手摘下一枚发光果实的那一刻,无形的契约便已达成。果实离开枝头的瞬间,其蕴含的愿望之力便会开始流动,准备实现许愿者的渴求。但同时,树根也感知到了新的“客人”和其付出的“注意力”与“渴望”这种无形的能量。
许愿者通常会在许愿后不久,甚至在归途中,就发现自己愿望成真的迹象。财富以意外之财的方式降临,心仪之人突然投来好感,久治不愈的伤病开始神奇好转……希望的光芒似乎真的照进了现实。
然而,就在愿望实现的同时,最初的“回报”也开始显现。
许愿者会感到脚踝或手腕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酥麻的瘙痒感,仿佛被柔软的藤蔓缠绕。起初他们并不在意,甚至以为是心理作用。但很快,他们就会发现,那并非错觉。
一条细小的、如同苍白蛇类或粗壮血管般的树根,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刺破了土壤,紧紧地、温柔地缠绕在了他们摘取果实时所用的那只手腕或站立的脚踝上。这条树根与地下的主根相连,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介于植物与肉质之间的诡异质感,甚至能隐约看到内部有微光流转,如同输送着某种能量。
这根系不会造成疼痛,反而带来一种奇异的、与树木连接的踏实感和归属感。许愿者可能会误以为这是愿望实现的附带祝福,是与世界本源连接的象征。
但他们错了。
这条初始的根须,只是一个开始,一个锚点。
随着愿望带来的好处持续显现(财富不断增长,爱情愈发甜蜜,智慧源源不绝),这条根须也会随之生长、增粗。它会分出更多的细小根须,如同网络的脉络般,沿着许愿者的肢体向上蔓延,缠绕小腿、大腿、手臂、躯干……
愿望实现得越宏大、越持久,根系的生长就越发迅猛、越发粗壮。
许愿者会逐渐发现自己与许愿树之间产生了一种难以割舍的联系。他们会莫名地想要回到那片林间空地,靠近那棵古树时会感到心安,远离时则会感到焦虑不安。他们的皮肤颜色会逐渐变得苍白,质地开始接近树皮的质感,关节的活动也开始变得有些僵硬,仿佛正在缓慢地“木化”。
这个过程是缓慢的,甜蜜的,如同温水煮青蛙。等到许愿者惊觉不妙,试图切断那些根须时,会发现为时已晚。根须已经深深地嵌入他们的皮肉,甚至与他们的血管、神经产生了某种共生连接。强行剥离会带来撕心裂肺的痛苦,并且愿望所带来的“好处”也会随之迅速消退,如同戒断反应般令人无法承受。大多数人会选择妥协,继续享受愿望成真的甜美,同时忍受根系缓慢的侵蚀。
最终,当愿望的潜力被彻底榨干,或者许愿者完全沉溺于愿望带来的生活而不再有新的强烈渴望时,根系便会进行最后的“收割”。
它们会猛然加速生长,粗壮的根须如同巨蟒般将许愿者彻底包裹、勒紧。巨大的力量会将许愿者拖倒在地,拉向树干的方向。更多的根须会破土而出,缠绕上来。许愿者会被无数的苍白根须层层包裹,形成一个巨大的、人形的“根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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