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尽头的冰冷海域,在洋流交汇形成巨大漩涡、终年笼罩在灰绿色海雾中的无人之境,存在着一座被所有航海家视为禁忌的岛屿。它在地图上没有名字,只在最古老的水手日志中以血红色的墨水标注着“哭泣玩偶之屿”(The Isle of Weeping Dolls),并附有一行颤抖的注释:“彼处非土,乃活物之巢,窃魂换形之地。”
岛屿本身的地貌就充满了不祥的征兆。海岸线并非沙滩,而是由无数破碎的、被海水磨圆的陶瓷与塑料碎片堆积而成的、闪烁着诡异色彩的嶙峋滩涂。岛屿内陆,没有高大的树木,只有扭曲盘结、不见绿叶的枯死灌木,枝桠如同绝望伸向天空的黑色骨爪。地面覆盖着厚厚的、灰白色的真菌绒毛,踩上去寂然无声,却会渗出一种粘稠的、带着甜腻腐臭气味的汁液。空气中永远飘荡着一种细微的、如同千万只昆虫振翅般的嗡鸣声,混合着微弱的、断断续续的、既像孩童抽泣又像老旧发条玩具挣扎运转的啜泣与摩擦声。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也是岛屿得名的景象,是那无处不在、数量达到令人窒息程度的——玩偶。
它们不是被精心收藏的玩具,而是被以各种方式展示、悬挂、镶嵌在岛屿的每一寸空间。它们密密麻麻地挂在枯树的每一根枝条上,如同某种怪诞的果实;它们堆叠在岩石缝隙里,形成小山;它们被钉在摇摇欲坠的小木屋外墙;它们甚至半埋在真菌地毯下,只露出一张残破的脸。这些玩偶种类繁多,材质各异:陶瓷娃娃裂纹遍布,玻璃眼珠空洞地凝视;塑料人偶肢体残缺,颜色褪败;布娃娃填充物外露,被污渍浸透;古老的赛璐珞娃娃扭曲变形。它们唯一的共同点是:残缺不全,并且都呈现出一种极度悲伤或惊恐的凝固表情,仿佛在生命(如果它们曾有过)的最后瞬间经历了无法言说的恐怖。
这些玩偶并非静止的死物。当有活物(通常是因风暴或导航失误而被迫登岛的遇难船员或探险者)踏上岛屿时,它们会开始极其缓慢、几乎难以察觉的活动。
陶瓷头颅会以微不可查的角度缓缓转动,玻璃眼珠会反射出移动者的身影;塑料手臂会发出细微的“咔哒”声,手指微微蜷缩;布娃娃被填充物堵塞的喉咙里会挤出更响亮的哽咽声。整座岛屿仿佛一个巨大而迟钝的活物,正在缓缓苏醒,将其无数的“眼睛”聚焦于新来的“客人”身上。
登岛者最初会被这超现实的、令人极度不适的景象所震撼,产生强烈的逃离欲望。但岛屿似乎拥有一种无形的场域,会干扰电子设备,扭曲方向感,并引发强烈的精神疲惫与莫名的情绪低落。寻求庇护的本能会驱使它们找到岛上唯一看似“正常”的建筑——一间歪斜的、仿佛由漂流木和玩偶残骸搭建而成的小木屋。
木屋内部是更大的恐怖。里面没有家具,只有更多、更密集的玩偶,从天花板垂落,堆积在角落。唯一的“空地”是房间中央一小片相对干净的地板,仿佛专为来访者准备。一种诡异的、类似摇篮曲的、走调的音乐盒旋律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回荡,加剧着精神的涣散。极度的疲惫和一种被无形之力压制的困意会迅速征服登岛者,迫使它们在这片玩偶的包围中躺下,陷入睡眠。
而就在他们沉睡之时,娃娃岛的核心恶意开始上演——无声的交换(The Silent Exchange)。
当访客陷入最深沉的睡眠,木屋乃至整个岛屿的玩偶们会进入一种诡异的活跃期。它们的移动变得稍微明显,那些空洞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起微弱的、贪婪的光芒。它们开始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环绕着沉睡者。
然后,交换开始了。
这个过程寂静而精准,仿佛一场排练了无数次的、毛骨悚然的外科手术。
一个缺失左手的陶瓷娃娃,会用它完好的右手,极其轻柔地拧下沉睡者左手的小拇指。没有流血,没有疼痛,仿佛那手指本就是一件可拆卸的零件。同时,另一个拥有完好小拇指的布娃娃,会爬过来,将它那由线和棉花制成的手指,缝合(用一种近乎魔法的、瞬间完成的方式)到沉睡者手上。
一个没有头发的塑料娃娃,会小心翼翼地剥下沉睡者的一小片头皮和头发,然后将一块光滑的、画着头发的塑料片贴合在原处。
一个玻璃眼珠破裂的玩偶,会取出沉睡者的一只眼球,然后将一颗冰冷的、不会眨动的玻璃眼珠放入那空洞的眼眶。
交换是零碎的、分散的、渐进式的。每一次睡眠,都会有不同部位、不同大小的“零件”被悄无声息地替换。玩偶们似乎遵循着某种残酷的“等价交换”原则,用它们从其他受害者那里获得的、或自身原有的“部件”,来换取沉睡者鲜活的肉体组织。
沉睡者醒来后,并不会立刻察觉全部异常。他们只会感到一种莫名的不适感和疏离感。可能会发现某一根手指变得僵硬、无法弯曲,触觉迟钝;可能觉得一片皮肤异常光滑、没有毛孔;可能感到视野中有一小块区域变得模糊、冰冷且无法聚焦;可能会对镜子(如果他们有)中自己的倒影产生一丝难以言喻的陌生感,仿佛某个细节“不对”,却又说不出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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