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暮色镇边缘的废弃集市空地上,不知何时支起了一顶破旧不堪的帆布帐篷。帐篷的颜色是褪色的、近乎污浊的深蓝,上面没有任何招牌或标识,只在入口处挂着一块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默影轩”三个字的木牌。帐篷总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又会在某个清晨如同被大地吞噬般消失无踪,只留下被压扁的杂草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混合了灰尘、陈旧帆布和某种类似电离空气的怪异气味。
关于默影轩的传言充满了矛盾。有人说那里上演着世间最精妙绝伦、直击灵魂的默剧,无需言语便能道尽悲欢离合;也有人脸色苍白地警告,那是一个吞噬声音与光亮的陷阱,一旦踏入,便可能永远失去自己的影子或沦为戏偶的一部分。唯一公认的规则是:演出免费,但观看的代价,隐藏在绝对的寂静与黑暗之中。
帐篷内部狭小而压抑。没有舞台,只有一块略显粗糙的白色亚麻幕布悬挂在尽头。观众席是几排简陋的长条木凳,最多容纳二十余人。帐篷内没有任何照明设施,唯一的光源来自幕布后方,但那光线并非稳定,而是摇曳不定,仿佛源自一盏古老的油灯或烛火,将表演者的影子投射在幕布上,形成表演。空气凝滞,弥漫着浓厚的帆布霉味和一股更深层的、类似旧纸莎草和冷金属的混合气息。
演出开始前,一个穿着肥大黑色斗篷、身形佝偻、面部完全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引座员”(如果那能称为人的话)会无声地出现在入口内侧。他/它不会说话,只是用一只戴着破旧黑手套的手,指向钉在入口内侧帆布上的一张泛黄的、字迹潦草的观看须知。那字迹仿佛是用焦黑的木炭所写,透着一股不祥:
默影轩观看须知
一、 静默之契: 自踏入帐篷至演出完全结束离场,须保持绝对静默。禁止一切声响,包括但不限于:咳嗽、清嗓、打喷嚏、抽泣、惊呼、交谈、甚至过重的呼吸声。请将你的声音留在门外。
二、 暗影之约: 严禁携带或使用任何人造光源进入观众席。包括但不限于:手机屏幕、手电筒、打火机、火柴、乃至任何可能发光的饰品。此处的光影,应由我们主宰。
违反上述任何一条,后果自负。祝您观演愉快。
这“愉快”二字,写得扭曲而讽刺。
年轻的哑剧爱好者艾拉,被这神秘的传说吸引,在一个无月的夜晚,鼓起勇气掀开了默影轩厚重的门帘。内部昏暗的光线和凝重的空气让她瞬间窒息。她屏住呼吸,仔细阅读了须知,心中凛然,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将手机彻底关机,深深埋进背包最底层。
帐篷内很快坐满了人,但死寂得如同空无一人。所有人都严格遵守着规则,连呼吸都刻意放轻放缓。
演出开始了。
幕布后的光线变幻,影子登场。那并非简单的手影戏,而是极其精妙的、由完整的人形阴影表演的默剧。影子演员们姿态流畅,情感表达丰富至极,演绎着爱情、背叛、冒险与死亡。没有声音,却仿佛有无声的交响乐在空气中振动,直接叩击观众的心弦。艾拉完全被吸引了,沉浸在影子世界的悲欢之中。
然而,悲剧总发生在松懈的瞬间。
坐在艾拉前排的一个身材肥胖的男人,似乎患有鼻炎。在演出进行到最紧张刺激的追逐戏码时,他终究没能忍住,鼻腔内发出一声极其轻微、但在绝对寂静中却如同惊雷般的吸气哽咽声!虽然他立刻死死捂住了嘴,但已经晚了。
刹那间,幕布上正在表演的、一个盗贼角色的影子,猛地停滞了!它不再遵循剧情,而是缓缓地、极其僵硬地,将它的“头部”转向了观众席,精准地“锁定”了那个发出声音的肥胖男人。
帐篷内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所有人都感到了那股无形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压力。
紧接着,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那个盗贼影子,开始从幕布上剥离!它就像一张被浸湿的薄纸,从二维的幕布上凸起,挣脱了平面的束缚,化作一个立体的、纯黑色的、边缘模糊不清的人形剪影,悄无声息地滑落到地面上。
这个实体化的影子,没有厚度,没有五官,只是一个纯粹的人形黑暗。它落地后,如同滑行般,悄无声息地穿过观众席间的空隙,径直扑向那个吓得浑身僵直、几乎失禁的肥胖男人!
影子接触到他身体的瞬间,并非穿透,而是像浓稠的沥青一样,迅速覆盖、包裹了他!男人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只能发出喉咙被扼住的“咯咯”声。他的身体在影子中剧烈地挣扎、扭曲,但仅仅几秒钟后,动作就停止了。
影子如同退潮般从他身上剥离,重新站立起来。而那个肥胖男人,依然坐在座位上,但眼神变得空洞无神,表情凝固着极致的恐惧,仿佛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皮囊。他的真实影子消失了——不,是那个实体化的盗贼影子,占据了他的位置,成为了他的“新影子”。只是这个“影子”,不再受光线控制,它紧紧地贴附着他,仿佛在操控着这具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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