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蜿蜒山脉环抱的谷地中,隐藏着一个看似被时光遗忘的世外桃源——微笑镇。从远处望去,小镇如同精致的模型:色彩柔和的尖顶小屋,干净得发亮的鹅卵石街道,四季常开不败的花圃,以及永远清澈蔚蓝的天空(至少在小镇范围内如此)。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烘焙面包的香气、花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甜杏仁糖的温馨气味。
然而,一旦踏入小镇入口那座爬满蔷薇的拱门,一种无形的、令人隐约不安的压力便悄然降临。拱门内侧悬挂着一块醒目的、用欢快花体字书写的木牌:
欢迎来到微笑镇!
小镇共识:微笑是通往幸福的唯一路径!
请遵守以下温馨提醒,共享美好生活:
1. 表情管理: 在镇内所有公共区域,请务必保持嘴角上扬15度的标准微笑。这是我们的友谊密码!
2. 情绪自律: 请避免在公共场合展露哭泣、愤怒、沮丧等负面表情。让我们共同维护小镇的和谐氛围!
3. 社区互助: 如有情绪困扰,请立即联系“微笑委员会”,我们将提供最“贴心”的帮助!
落款是:微笑委员会,敬上。
这里的“公共区域”定义极其宽泛,几乎涵盖了所有户外空间和对外开放的室内场所。小镇居民无一例外地严格遵守着这条“共识”。无论是面包师傅揉面,邮差送信,还是主妇购物,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那个分毫不差的、仿佛用量角器精确测量过的标准微笑。那笑容弧度完美,露出八颗牙齿,但却像一张精心制作的面具,僵硬地贴在脸上,与他们的眼神毫无关联。他们的眼睛,大多空洞无神,像两颗打磨光滑的玻璃珠,映不出内心的波澜。
年轻的旅行画家塞缪尔,因躲避山雨而误入了微笑镇。初时,他被小镇的整洁与“友善”所迷惑。街上每个人都对他报以“热情”的微笑,商店老板“愉快”地与他交谈。但很快,他感到了强烈的不适。这些笑容太一致了,太持久了,仿佛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开始注意到,那些空洞眼神背后,似乎隐藏着难以言说的疲惫和麻木。
他试图用画笔记录下这诡异的景象,但当他坐在广场长椅上,勾勒一个正在喂鸽子、脸上挂着标准微笑的老妇人时,悲剧发生了。一只鸽子突然飞起,抓伤了老妇人的手背,鲜血渗出。剧痛之下,老妇人脸上的微笑瞬间扭曲,变成了一个痛苦的表情,虽然她立刻试图用手捂住脸,但那瞬间的真实反应,已被周围几个“微笑”的居民看在眼里。
几乎就在老妇人表情变化的下一秒,一阵欢快却刺耳的铃声响彻广场。一辆漆成明亮鹅黄色、侧面画着巨大夸张笑脸的厢式电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迅速驶来,停在老妇人面前。车上跳下三个穿着同样明黄色制服、脸上带着极致灿烂却毫无温度的标准微笑的壮硕男子——他们就是“微笑委员会”的“情绪协调员”。
他们没有询问,没有安慰。其中两人一左一右,礼貌而坚定地架住了因疼痛和恐惧而瑟瑟发抖的老妇人。另一人则始终保持着微笑,对周围(包括塞缪尔)其他带着标准微笑、对此场景视若无睹、甚至刻意避开目光的居民们高声说道:“这位尊敬的居民需要一点小小的‘情绪调整’!很快她就会带着更完美的笑容回到我们中间!微笑万岁!”
老妇人被迅速而安静地拖上了电车。车门关闭前,塞缪尔惊恐地看到,老妇人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哀求,与协调员们脸上那凝固的笑容形成了地狱般的对比。电车再次响起欢快的铃声,迅速驶离了广场。
周围的居民仿佛被按下了播放键,立刻恢复了“正常”的活动,脸上的笑容依旧,仿佛刚才那恐怖的一幕从未发生。但塞缪尔分明看到,几个离得近的居民,他们标准微笑的嘴角,在电车离开的瞬间,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深不见底的恐惧,随即又被空洞取代。
塞缪尔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明白了,这个小镇是一个巨大的露天监狱,“微笑共识”是囚禁真实情感的铁律。所谓的“情绪矫正”,很可能是一种摧毁人类正常情感反应能力的可怕程序,或许是手术,或许是某种精神控制技术,让被“矫正”过的人再也无法产生负面情绪,只剩下这具行尸走肉般的“微笑”空壳。
他想要立刻逃离,但山雨未停,镇口似乎也有“协调员”在“友好”地巡视。他被迫留在镇上的一家小旅店过夜。
旅店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笑容可掬,但塞缪尔注意到,当他转身擦拭杯子时,那笑容会瞬间消失,露出一张疲惫而悲伤的脸,但仅仅一秒,又立刻重新挂上。这种切换快得让人怀疑是错觉,却更显恐怖。
深夜,塞缪尔被隔壁房间传来的一种被极力压抑的、闷闷的啜泣声惊醒。那哭声充满了绝望。但很快,啜泣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单调的、重复的、如同录音播放般的轻笑声。塞缪尔浑身冰凉,他知道,又一个“违规者”被发现了,或者……正在自我“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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